第41章 相依為命(3)
第41章相依為命(3)
傍晚時分,山崖間迷霧漸漸散去,此地便如籠鳥出柙,閉起眼深吸一氣,只覺格外清新。舒冉抬起頭,但見天際邊高掛著一輪飽滿的明月,一縷縷沁人的清輝透穿過樹梢灑落下來,給整個山谷披上了一層銀色紗衣。
這個時候,他們已在半山腰足足呆了一整個白天。雖然一直在心裡說服自己相信宋若荀的話……但舒冉還是很不安。
看著舒冉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宋若荀站起身走到峭壁一邊,憑著皎潔的月光彎腰望向崖底,風吹起他衣袍下擺,他似不經意地說:「等回了宮,我們便成親吧。」
「你說什麼?」舒冉立刻看向他,對方卻只給她一個背影。
「回宮后,我會請皇上下旨,補辦我們的婚宴。」宋若荀盤腿坐在崖邊,雙手結印,紋絲不動。
舒冉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爬到他旁邊,白皙得有些發紫的臉上表情扭曲。她似乎想說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額頭漸漸滲出汗珠,一顆顆滴落下來,染的素色的裙子血污泥濘,見者揪心。
片刻,宋若荀溫和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自己低頭難過有什麼用?有話就說出來,我又不會惱你。」
舒冉慢慢抬首,秀眸含著猶豫凝視著他,清麗的臉龐上雖然有些髒亂,仍如雨後嬌花般楚楚可憐,惹人疼愛,「真的?」
宋若荀明亮的黑眸在夜色中滑過一絲淺淡的笑意,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嗯。」
「我……」舒冉無措的四處亂望,話到嘴邊卻不忍心說出來。而她四下去看的時候,恰巧發現宋若荀右臂後方有一大片深深的紅色,她不由一驚,「你的胳膊怎麼了?」
宋若荀斂起笑意,迅速將右臂背到身後,一根修長如玉的手指攔住舒冉欲上前查看的身子,「無妨,小傷而已。」
舒冉看了看他,朝另一邊爬去。
宋若荀似乎嘆了氣,慢慢道:「我真的沒事。你莫再亂動,你背後的傷太重,我無能為力。你若還不好好的歇著,將來留下疤痕怎麼辦?」
舒冉微微一笑,眼睫在顫動,瞳孔中有光芒閃過。她舔了舔乾澀的唇,雪白的貝齒和嬌艷的舌頭時隱時現,引人遐想,「反正別人又看不到。」
宋若荀還想說什麼,卻見舒冉已經繞到了他身後。她扒著他的背不讓他動,這曖昧的一幕讓他耳根微微發熱,心裡悄悄嘆息,「我真的沒事。」舒冉沒理他,兀自翻起他的胳膊查看,手下細長玉臂柔軟的觸感讓她有些心跳加速。不過,緊接著的發現卻讓她再無暇去想別的。
「都這樣了還說沒事?」舒冉手顫了一下,眼前的傷她只是看看都覺得疼。
宋若荀的白衣已合著血液凝固住了,那醜陋而深可見骨的傷張著大嘴,猙獰可怖。
宋若荀抽回手臂,蒼白的唇抿了抿,沉下臉色道:「只是掉下懸崖時被樹枝劃破了而已,我說沒事就沒事。用不了多久便會有人來救我們,這些小傷不必擔憂。」
舒冉不理他,四處尋找可以為他清理傷的東西,這麼大的傷如果不趕緊清理乾淨,破傷風了可就完了。
「你在幹什麼?」宋若荀好奇道。
舒冉趴在草垛上亂翻,她記得這是棟草房來著,應該有生活用具的,「我在找東西。」
「找什麼?」
「水,火,還有針線。」
「你要做什麼?」宋若荀修眉一蹙。
舒冉回過頭來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當然是給你處理傷。」
宋若荀被她的表情弄得有些發怔,微微結巴道:「你,你還會這些?」
這下輪到舒冉愣住了,她猶豫半天,來了一句:「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你以前就是太不了解我了。」
宋若荀被這句話唬住了,低頭自鹿皮白靴內壁上抽出一個小而精緻的袋子,「莫找了,這半山腰肯定沒水,火摺子和針線我這裡都有。」
舒冉覺得宋若荀此刻像極了多啦A夢,爬回他身邊接過錦袋,打開一看,果然。
「你沒事帶這些出來做什麼?」火摺子可以理解,針線就猜想不到了。
「天下間想要我命的大有人在,我不會武功,只能帶上這些以備不時之需。」
舒冉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低著頭把他的右臂抓過來,小心翼翼的一點點撕開白衣和傷凝固的部分,「針線可以用來做什麼呢?你身上還有什麼東西?」
宋若荀想了想,用另一隻胳膊從懷裡取出一包金瘡葯。
舒冉看著宋若荀的眼神發生微妙的變化,這讓宋若荀有些不自在,他望向崖底,淡淡道,「你要做什麼就抓緊時間,呆會來了人便用不著你了。」聽見這話,舒冉撇了撇嘴,這人怎麼這麼不識好歹呢?彆扭什麼勁啊?像柳若湖一樣來者不拒看來也不是全不可取的。
……怎麼又想起他了?舒冉皺了皺眉,全身心集中到了宋若荀的傷上。那傷很深,舒冉要做的,便是把傷縫合起來。這些事她是有經驗的,穿越之前她在醫院做護士,縫針雖然真正實踐的不多,理論知識還是很豐富的。
「這個要怎麼弄,我不會。」舒冉把火摺子遞給宋若荀。
宋若荀怔了怔,看著她眼神變了幾變,接過火摺子擦亮。
「你舉著。」舒冉很自然的支使他,自行取出一根針,在火苗上烤了又烤,良久,方道,「好了,給我吧。」
宋若荀看了看她,把火摺子遞過去。舒冉拿過來后四下看了看,彎身用埋在草垛下的石頭堆了座小山包,將火摺子插了進去。
「你……要做什麼?」
舒冉笑了笑,絕麗的容顏給無盡黑暗增添了不少光彩,但她說出來的話卻讓宋若荀背後發寒,「我要幫你把傷縫上。」
宋若荀脫道:「你瘋了。」說完便要抽回手臂。
「你不信我?」舒冉也沒強求,只是很認真的看著他。
宋若荀很少見她這副表情,與她四目相對了好長時間,終於吐了氣,閉起眼把手臂遞了過來,「……你快點。」
舒冉明白他的心情,像宋若荀這種人相信的人本就不多,更何況是這麼玩命的事情?不過她還是很有信心可以弄好的。但……要怎麼清理血污呢?
皺眉了半晌,舒冉忽然抬頭道,「你嫌不嫌我臟?」
宋若荀挑起劍眉,黑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好似在問:又想幹嗎?
舒冉二話不說,自紅唇間抿出唾液,為他骯髒的傷清洗,一邊做她還一邊解釋,「人類的唾液可以殺菌,你可別小看了它,它對傷的恢復可是很有效的。」
宋若荀已經完全呆住了,根本聽不見舒冉在說什麼。
舒冉見他失了神,趕忙抓緊時間縫針。儘管如此,待第一針扎進去,宋若荀還是輕哼出聲,額頭立刻滲出冷汗。
舒冉手下不停,越慢對他的折磨只會越大,她只能用說話來給他分神,「你的手下怎麼還不來,再不來你說不定就被我弄死了。」
宋若荀靜靜地看著她為他縫合傷的手,過程異乎尋常地慢,每一針的進出都格外地折磨人,可他的傷又太長太深,導致一切惡性循環,無法停止。
舒冉雖然是縫針的人,卻她比被縫的人還緊張。她的額頭汗水不比宋若荀少,待抽出最後一針,她立刻抬頭去看他。只見宋若荀冷冷地盯著她把線從他皮膚里穿過去的過程,再沒有一絲動容。
真能忍,舒冉對宋若荀的評價又上升了一個階級。換言之,他們的距離更遠了。
低頭將金瘡葯拆開,舒冉背過身去從褻衣里撕了一塊白皙乾淨的綢布,把金瘡葯抹勻在傷上后,用綢布細細包紮好。
「好了,大功告成。」舒冉如釋重負地吐了氣。
宋若荀額頭滿是冷汗,頸側掛滿殘血,風吹煙塵又弄了他滿面,但這卻一點都遮掩不住他的眉清目秀,愣是讓他從狼狽中透出一股與眾不同的雍容華貴之氣。
「看來我以前真的低估了你。」這辦法,便是御醫都想不到,「你的技術還真好,就像你縫的不是我的胳膊,而是被子一樣。」宋若荀的聲音低柔,卻冰冷,沒有一點感情。
舒冉很清楚,這個男人又要開始腹黑了。她微微一笑,「我覺得我應該把剛才的話說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