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2)
第242章(2)
第177章第177章(2)
「唉!不要擠!不要擠!聽我指揮,大家排成人梯!」何芯返回了堤壩,笑意融融地對著堤壩上的士兵喊。
「媽的!有這麼漂亮的布司官指揮著,還有啥累的?」一個老兵看著威風凜凜站在堤壩上的何芯,大聲調笑。
「對啊!有布司官陪著呢!」一眾士兵臉上綻開笑容。
「要不……布司官給咱唱支歌?」
「行啊!就是唱得不好,大家不要笑話!」何芯在大雨里果然唱起了歌。
「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這力量是鋼……」
很特別的歌,很——振奮人心!唱歌的女子微笑沿著長長的人梯走,把歌聲一路傳遞過去。在風雨中,這歌聲微弱卻不單薄,輕輕傳遞著——笑容、勇氣和力量!
雨依舊傾盆而下;河水依舊咆哮不止……一道堅強的人梯;一個個色彩繽紛的布袋……一輛輛在人梯旁邊經過的簡易的獨輪車……一首在雨聲里輕輕漂浮、卻重重落在心頭的歌……
……
「呀!大人,你怎麼能……?」一個士兵順手遞過一個沙袋,忽然發現遞到了蘇衣鳴手裡。
「啊!郡守大人!」驚呼聲連成一片。
何芯走到蘇衣鳴身邊,住嘴不唱了。
「繼續唱啊!我聽你指揮!」蘇衣鳴看著何芯直笑。
「對啊!繼續唱啊!」一個一個官員走進了「人梯」,臉上堆滿了笑容,因為,雨太大,掩住了淚水。
「……」短暫的沉默,歌聲繼續飄起。
……
「不行、不行!我們這邊需要布司官打氣呢……」
「誰說的,誰說的?她才剛過來……」
「別鬧了!別鬧了!別把布司官累著了……」
「是啊!是啊!快去休息吧……」勸阻的聲音很快連成一片。官兵們看著大雨里穿梭的布司官,滿眼感動。
「沒事兒、沒事兒……」何芯一直在長長的「人梯」里竄來竄去,走到哪裡,哪裡就歡呼聲一片。
「團結就是力量……」何芯早已經唱不動歌了,堤壩上的歌聲卻越來越宏亮。士兵們一個接一個地唱起了歌,很快便匯成了滔滔洪韻……
……
何芯在大雨里跑著、跑著,不知疲倦地為士兵鼓勁兒,不知究竟跑了多久,只知道早已感覺不到雨水淋身的涼意,雙腿也漸漸變得麻木……漸漸地,永定河的水位低下去了,大壩上開始湧起興奮的躁動……
「洪峰過去了,照目前的情形看,大壩不會有問題了!快回去休息吧!」蘇衣鳴走到何芯身邊,看著她被雨水洗刷得青中透白的臉,充滿憐惜,語氣里,還透著一絲「人力勝天」的激動。
「真的?」何芯興奮地抬頭,頭腦里一放鬆,忽然覺得眼見的人影越來越重疊、雨聲越來越模糊……身體一陣脫力地搖晃……
蘇衣鳴大吃一驚,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忽然感到一陣強勁的氣流拂過身體,一道人影劈開雨幕,快如閃電地直衝過來,毫不猶豫地抱起了何芯,然後,「噗」地一下,跪倒在大雨中!
體力過渡透支,何芯已經睜不開眼,但是……
「凌鉦……」她輕輕叫了一聲,毫不猶豫地任由那熟悉的溫暖包裹著自己,幸福地——昏去……
「芯兒!」凌鉦跪在大雨中,緊緊抱著何芯,顫聲低喚,心疼得恨不能狠狠打自己幾拳,想站起身子,卻覺得腿腳發軟……
十日前,他的戰鬥便結束了。他兼程帶隊趕了回來,卻在渡口被大水攔住了。在那裡,見到了奉命傳信的親衛,知道竟然已經有十多天沒有傳出書信,想到芯兒必定是擔憂壞了,再也忍耐不住,吩咐手下將領原地等候,囑咐副帥帶隊回洀韶,自己當先趕了回來。
他冒著大雨趕路,傍晚時分才回到洀浠城,直奔香遠益清,卻找不到一個人,出來,聽說了永定河的危急情況,心下擔憂,便又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他一路急奔,到了堤下,先在氈棚旁邊找到了寬寬,然後順著寬寬的指點,看到了那個立在壩上,渾身濕透的姑娘。
他飛身掠上堤壩,還沒飛到她的身側,已經看到她臉色蒼白,搖搖晃晃地幾欲昏倒……
排山倒海的思念,如油澆淋的心疼,再也顧不得什麼長遠大計、皇家體面!他用最快的速度衝過去,抱起了她……那一刻,世界又收縮了,縮成了一片小小的天地,縮成了一個窄窄的空間,只能容納兩顆心,一份愛!凌鉦已經無法看見瓢潑大雨;無法理會滿壩目光,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她一定很冷吧!要抱著她,用力地抱著她,好讓她——溫暖一點!
……
洀韶,寧王府,致遠齋。
「王爺放心!布司官大人只是太疲倦了,喝點湯藥,睡一覺便好。」洀韶有名的馬大夫抬頭看了凌鉦一眼,旋又垂下了眼,不敢露出異樣的神色。
王爺把布司官大人抱回了自己的床上,讓他直接進房間里看病,他本已覺得十分不妥,在心裡勉強跟自己解釋:王爺一定是太著急了,不會有什麼!還沒完全說服自己,就看見王爺走到床邊,當著他的面,握住了布司官大人的手。他嚇了一跳,生怕自己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事情,卻見王爺回身,溫和地一笑道:「這大半夜的,辛苦了!去找管家領賞錢吧!」
馬大夫心下震駭,唯唯答應,恭敬地退了出去,正想著該如何面對這件驚人的事情,待出了王府,不過片刻,便聽到傳言:寧王在大壩上,當著無數人的面,緊緊抱住了布司官;然後,又一路抱著她返回了寧王府……
聽到這個,馬大夫長舒一口氣,慶幸自己沒有攪進什麼隱秘的桃色事件中。
凌鉦看著馬大夫退出了房間,心想果然是關心則亂。他本身醫術不錯,早知道何芯沒有大礙,卻還是放心不下,連夜請馬大夫看過才安心。他細緻地餵了何芯喝葯,和衣躺在她的身邊,抱著她,迷迷糊糊地,覺得十分疲倦。渡口大水攔道,他不得不運起功夫,凌空飛渡,十分損耗真元,過了河,又連續趕了兩天路,基本上沒有休息過,此時放鬆下來,倦意上涌,心知洀浠城一定在快速傳遞著自己和何芯的「緋聞」,卻沒有過多的想法,反而,從心靈深處湧起一陣輕鬆,彷彿去掉了一個心頭的重壓。
沉思間,聽到有人輕輕敲門,凌鉦起身,見武騁在外,恭敬道:「王爺準備正面應對了嗎?」
凌鉦嘆息道:「原本時機還不成熟,只是我見到她時……」
武騁恭敬道:「我們這就著手準備!」
凌鉦一怔,卻又見武騁肅然道:「我們都很喜歡何芯姑娘,衷心期盼她能成為王爺的正妃!」
凌鉦心中湧起一陣熱意,正準備開口,忽聽何芯輕輕呼喚了一聲:「凌鉦!」
凌鉦回頭,見何芯已經睜開了眼睛,笑意融融地看著他。她知道是凌鉦把她帶回來的。在堤壩上的時候,雖然已經睜不開眼,但是,她就是知道,凌鉦來了!
「屬下先告退了!」武騁帶上了門,開始琢磨,哪些人可以出面澄清何芯的身份;又該如何打動這些人。
凌鉦回身,走到床邊,卻板起了臉。
「怎麼了?平叛不順利?」何芯撐著身子半坐起來。
「做事情為什麼總是這麼拚命?」凌鉦恨恨地看著她,看了很久,又終於伸臂把她緊緊抱在懷裡,有些懊惱。
「你的平叛順利吧?」何芯垂下了頭,趕緊轉移話題。
「你到底知不知道呆在堤壩上很危險?」凌鉦沒有被她干擾到思路。
「洀韶是你的封地,我這是愛護你的臣民!」何芯嘻笑著解釋,多少有些心虛。
「是誰對我說,無論任何時候都會珍惜生命?你一點都不為我考慮!」凌鉦仍然很生氣。
「你帶我離開大壩……沒讓人看出異樣吧?」何芯小心翼翼地開口,終於說到了實質問題。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芯兒,我很高興!這麼多年,我……真的受夠了!」凌鉦長吐一口氣,彷彿要同時把積壓胸中多年的鬱悶一起宣洩出來……
……
永定河的大壩保住了。隨著這次抗洪,一段壓抑多年的地下戀情也終於曝光了!
街頭議論紛紛,說什麼話的都有……
「咳!我早說寧王對他這布司官十分不尋常,果然……」一臉料事如神狀。
「聽說那女子的長相雖然不錯,卻也沒有什麼特別驚艷之處……」十分不解的眼神。
「一個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守節……」一句話沒說完,忽然感到周身有幾道目光冷冷傳來。
「誰要敢背後說她不好,老子斃了他!」一個士兵「嚓」地一下抽刀在手。那天在堤壩上,他親自受到了布司官大人的鼓勵。寧王喜歡她怎麼了?她就是很好!
「誰說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守節?」說話的是洀韶的開明女子。隨著寧王的變革治理,洀韶的女子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女子,已經可以公然坐在酒樓里吃飯;很多開明女子也已經不若原來那般堅定地認為一個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貞操。
「到底是個寡婦……」一陣嘆婉。
「寡婦怎麼了……?」一碗熱淋淋的湯麵凌空而至……
……
伴著充斥坊間的各種流言,寧王凌鉦正式請旨,懇求父皇,希望能明媒正娶,納「孟星」為正妃。
奏摺傳到京城,掀起驚濤駭浪,一時人言灼灼。無數士大夫站了出來,指斥凌鉦「不知檢點、行為失當」,要求處死孟星這個無恥的女人。
奇迹般地,在一陣陣聲討浪潮中,陸氏宗族的掌門人陸義衡站了出來,公開宣稱,孟星同陸藤毫無瓜葛,指稱當年父親娶孟星「實為解弱女之困」指明他們之間「名為夫妻,實為義父女關係」,公開支持孟星嫁與寧王。陸藤的三位夫人也一起站出來,證明孟星同老爺之間「無夫妻之事!」
跟著,秦王凌豐馳也站了出來,表明孟星第二次嫁人也是「實艱難之際,不得已而為之,未盡夫妻之事!」甚至取得了鄰國公主克力蒂娜的證言。
兩個消息一出,又是一片嘩然。如果孟星兩次婚姻都是假婚姻,那麼,指責她「失節」之事便沒有依據。如果自身清白,又有官階在身,嫁與寧王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就著這個風潮,洀韶郡郡守蘇衣鳴上折稱洀韶舉郡皆贊同這一婚事,更把事情推向了高潮。
最後,終於有一個士大夫站出來道:「我朝自古以婚書為憑,所謂生為夫家人,死為夫家鬼,節操一事,關連深廣,無夫妻之實,不代表無夫妻之分。以一女之身而頻嫁他人,本身便是失節之事,無論如何說辭,難滅其質!」鏗鏘有力地回擊了過去,依然堅決要求處死孟星「以振節風」。
兩幫大臣壁壘分明,兩方言論充斥朝堂,一樁私事變成了舉國關注的大事;一段戀情成為坊間津津樂道的傳奇……
朝堂上的爭論不斷升級,從婚事之爭到節操之爭漸漸演變為觀念之爭、陣營之爭;到後來,朝堂大臣的相互指斥中已經包含了對彼此的人生攻擊……
市坊間的興趣日漸濃厚,好事之人開始追溯兩個傳奇人物的情感軌跡。寧王府舊人成為大家圍追堵截的對象,經過不厭其煩的窮追猛打,果然挖到了一些寶貴資料。原來,寧王同孟星的淵源竟可以追溯到十二年前……
朝堂上,寧王在洀韶的改革措施漸漸成為了爭議的焦點,大家開始追究這樣一些措施到底是否「誤導民心、動搖國本」。
市坊間,這一段傳奇戀情得到了越來越多人的關注和支持……
……
事情鬧得很大,連皇上都深感焦頭爛額,幸得芸妃溫柔,卻終於撫平了他的煩惱。最後,皇上終於在爭議的最高峰上站了出來,堅決表示支持凌鉦的改革,強制壓下了反對的聲音,同時駁回了凌鉦的請婚奏摺,指斥他「無大局之心,一派胡鬧!」罰了凌鉦三個月俸祿,削了何芯的官階,把事情輕輕揭過了。
……
事情平息了,凌鉦同何芯無法走進婚姻,但此事得到了洀韶乃至南方四郡官員、士兵、商人和開明女子的普遍支持。且不論多年來,何芯廣開慈善院、收留了多少孤兒;又為南方四郡出謀劃策、貢獻了多少非凡的商事制度;單憑這一次,她在大壩上的精神和勇氣便令人佩服。更何況,壓在大壩上的沙袋,甚至有上好絲綢做成的。大家都知道,四年前,彤彤救米市,元氣大傷;好不容易經營了四年,有了些起色,卻又幾乎被這一次抗洪掏空了。有人粗略估算過,壓在大壩上的布袋,價值高達數萬兩銀子。
這些年,洀韶的民風本就寬鬆了許多,有些思想開明的人,早已打定了主意,即便真是寡婦,也要支持她嫁給寧王;到後來,聽說她何芯並非真正的寡婦,又聽了兩人長達十二年的戀愛故事,心下更是感動。雖然知道他們不能成親,但私底下卻早已認可了他們的關係。看到兩人公開露面時,眾人並不多話,只是露出一個了悟的表情,會心一笑,倒讓何芯一陣陣臉紅。
……
這一場風波平息下來,何芯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抱著凌鉦道:「對不起!老是讓你操心,給你惹了無數麻煩!」
凌鉦低頭在她唇上輕輕一吻道:「是我一直在傷害你!」眼中閃過一絲冷冽,冷冷道:「究竟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