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 肉搏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就發現,周圍變成了一派灰色。灰色的大理石路面上罩著微微泛黃的燈光,陳舊而索然無味。
憑著腦內對地圖的記憶,我瞬間就明白過來,自己現在是在哪個方位。根據我記憶里的地圖,我決定先往幾個區域的交界口走。
假設所有人都分佈在了不同的區域,而我現在,仍然是所有人都殺之而後快的那個「紅名」的話,我相信,所有人很快都會往我的位置匯攏過來。
這是最有效能將所有人都聚攏到一起的方法,而我也已經想好了,要怎麼樣去區分每一個人。到現在為止,每一場遊戲,都在考驗在場的所有人,有沒有想到過如何配合。畢竟沒有一個人的力量,是能夠在這個局面里,靠著單打獨鬥而能夠脫穎而出的。
這一點其實很簡單,然而在生存和金錢的雙重誘惑下,卻很少有人會在每一次進行選擇的時候,選擇和別人聯手。這一點說起來也很簡單,就是因為我們自己,對彼此之間,也是完全沒有信任的。
這種傷害幾乎是致命的,尤其是在現在這種局面之下。每個人之間都是提心弔膽的,沒有人願意去信任別人,就更不要說和對方推心置腹地攜手並進了。
在這個不見硝煙,也不見血的斗獸場上,每個人所能看見的只有利益。
這就是操縱整個遊戲的人想要的東西。
沿著腦內記住的既定路線,前往中心區域的時候,我腦子裡一直盤算著這些事情。然而當我打定主意的時候,符彩雲的臉立刻就出現在了我腦子裡。
在上一輪我回到休息大廳之前,我清晰地記得她身後走出來了一個人。在休息大廳的時候,我也沒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那麼她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會受到什麼傷害嗎?
想到這一層,我自己心裡都有些不由自主地發急,唯恐她現在正受到什麼傷害,而我不在旁邊。
人有一個毛病,想到壞的事情的時候,你越是往壞的方向想,越覺得自己想的都是對的,尤其是在面對自己特別關心的人的時候。
我現在就是這樣,關心則亂。面對很可能已經受到傷害的符彩雲,我不知道這時候怎麼樣才能幫到她,更幾乎不能壓制自己腦子裡,已經出現的壞念頭。
就在我神經緊繃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女人的尖叫聲。
我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地,躲進了燈光照不到的地方,緊緊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出乎我意料的是,這次出現的人竟然是嚮導。她頭髮散亂,滿面驚恐,一邊踉蹌著朝強跑,一邊不時回頭看一眼。
緊接著,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她身後。
那赫然就是陽光男,然而他原本隨時明朗的臉上,這時候卻是烏雲密布。看起來凶神惡煞,一雙在燈光下,稍稍泛出幾分琥珀色的眼睛。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一頭正在狩獵的老虎,而他的目標,則是在他前面的嚮導。
陽光男的狀態明顯是不對的。只是能力被禁用之後,我暫時也看不出來他究竟是什麼狀況,只能潛伏起來,以待後續發展,和動手的時機。
很快我就看出了另一個問題來,陽光男的速度,這時候也比之前快了不知道多少。這時候看起來,他每一步都在和嚮導縮短距離,速度之快,幾乎已經要超越人體的極限了。
我忍不住開始懷疑,這個遊戲是不是已經進入了新的先決條件。
「大家要注意喲,」那個冰冷的古怪聲音又一次響了起來,「在這裡我必須要跟你們說清楚的是,本輪遊戲中,我們還藏了一些非常好玩,非常助興的小機關,所以,請大家一定要物盡其用,千萬不要讓我們失望哦……」
去他媽的事務所。聽到這裡我忍不住在心裡暗罵,這根本就是在一層層加高難度。像剛才符彩雲身上出現,後來又曾經在我身上出現過的那個鬼頭,還有現在陽光男身上鬼知道是什麼的東西……他們一次次地加碼,似乎真的是為了讓這個遊戲,更符合他們圍觀的審美感覺。
這種感覺實在是讓人非常的不舒服。我忍不住想起了之前看過的一部老電影,《楚門的世界》。一個完全處於真人秀里的世界,故事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演員。
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如果只是為了取得一些人的靈魂,何必這麼麻煩?
輕輕地深吸一口氣,把這些多餘的想法先從腦袋裡趕出去,盡量讓自己不發出聲音,我的注意力又一次轉移到了那兩個人身上。
剛才廣播的時候,陽光男很明顯地側耳傾聽,並且做出了一個非常獸類化的動作--他蹲坐在了地上,半測過身體,一隻眼睛盯著嚮導,在聽到「小機關」的時候,甚至得意地呲了呲牙。
這一切都說明,他已經被什麼東西控制了。從壞上來說,他現在已經不是一個能夠控制的人,但從好處上來說,側面印證了他是我們一起進來的人。
否則嚮導大可以一句話就把他送走,又何必一直逃跑?
這麼想著,轉頭去看嚮導,才發現她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好像也不是那麼回事。驚恐退去之後,她喘著氣,癱在地上的動作怎麼看怎麼像一隻……兔子?
這是怎麼回事?事務所的人,難道想把這裡的人圈在這裡開動物園?
我來不及想那麼多,就聽見嚮導的嗓子里擠出來幾聲緊張的聲音。
「救命……」
陽光男的動作已經越來越趨於動物本性,他四肢著地,把屁股撅得老高,緩緩向嚮導「爬」了過去。明顯能看出來,他正試圖讓自己的姿勢,看起來更優雅一些,然而從旁人的角度來說,她這完全就是滑稽又可笑。
嚮導幾乎已經不會動作了,只能在原地哆嗦著,一雙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我本來打算坐山觀虎鬥,這時候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及繼續看下去了。
「住手!」我喊了一句,緊接著從剛才藏身的地方爬出來,可是緊接著我就覺得好像不對勁了。
這兩個人同時轉過來看著我,陽光男臉上獸化過的模樣還殘存著,嚮導眼睛里的畏懼卻在瞬間究竟完全消失了。
也就是說,剛才她的所有反應,都是裝出來的……
「等一等!」我在她張嘴之前急忙喊道,並迅速錯開了她的目光,「你到底是不是真的?」
「這重要嗎?」嚮導的臉頰上上露出了一個小小的梨渦,我之前從來沒有注意到過這一點,「重要的是,你其實還是個笨蛋,王錚先生。」
「我只不過是堅持了我自己內心的正義而已,」我淡淡地反駁,「我已經跳出來了,你知道我是真的,我想跟你做個交易。」
「別逗了,」想到的聲音裡帶著冷色,聽起來讓人總有一種言喻的隔閡感覺,「你根本就不了解這些事情不是么?你想做的交易,和符彩雲小姐一樣吧?希望所有真正的人之間都不要互相殘殺,可是呢?你覺得可能么?」
我沉默了片刻:「就事論事來說,我和彩雲的確一樣。我們希望所有人都能活下去,而不是任人擺布。」
「遊戲本身就是人心的操控。」嚮導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剛從冰窖里拿出來的冰塊,「你們聰明但你們也過於天真。這就是代價。」
「每個人都想活著出出去,」我看著她嘴角帶著的一點冰冷的弧度,頓了頓,「你不是一直希望那個老人回頭是岸么?」
「你都知道什麼?」嚮導的聲音一瞬之間更冷了幾分,「都不重要了。他已經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就算他覺得符彩雲小姐解救了他的靈魂,也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為什麼?」
「他能放過自己,卻有人不會放過他。你們這樣做,非但不算是幫了他,反而還害了所有人……」
她說到這裡,像是發現自己說錯了話,匆忙閉上了嘴,惡狠狠地朝我這邊瞪了一眼,雖然我沒有看她的表情,卻依然感覺到了投射過來的相當不善的目光。
事情說到這一步,好像已經很明朗了。如果說走私的時候幕後主使是那個老頭兒,我們正在經歷的這場遊戲,主導的人恐怕就是我面前的嚮導。
「你以為自己恨他,就要比他做得好。」我低聲道,「其實你這樣,只是讓自己更糟糕。」
嚮導緊緊閉上了嘴,剛才一直乖順蹲在她旁邊的陽光男猛地抬起頭來,沖著我的方向,露出了憤怒的表情,緊接著向我的方向撲了過來。
「王錚先生,」嚮導冷冷地說道,「我必須告訴你的是,如果你是因為這種方式死在遊戲里,是沒有重來的機會的。」
來就來吧,論到打人或者打大型動物,我還從來沒怕過誰。
我一腳把那個嚎叫著撲上來的傢伙踹出去老遠,整個人都進入了戒備的狀態,可是緊接著,我就僵住了。
一陣又一陣嘶啞的,介乎人類與野獸之劍的咆哮聲在周圍響起。我餘光稍稍向四周一掃,才發現自己居然被十幾個「陽光男」給包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