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節飛鳥之死(1)
汽車玻璃上一直留有一隻鳥兒撲展著翅膀迎面擅過來的痕迹,那痕迹既模糊又清晰,記錄著一個飛行動物的死亡經過。***
汽車在古絲綢之路上行駛,路長得令人忘記了我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沿路左右綿延著的,是一段綿長的土城牆(不知哪朝哪代的),土城牆經過千年風雪的侵襲,已經辨不出原來的樣子了,沒有了稜角,沒有了牆的峭麗和鋒芒,甚至,它們都不像一段真正的牆,遠遠看去,很像連在一起的自然形成的土丘。
給我們開車的甘師傅說,這就是古長城。公路一直和古長城平行向前,路長得沒有盡頭,前後看不到一輛車。我們像漫遊在古道上的惟一的遊客,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
這時候,我們看到那個背著行囊在公路邊行走的人,由於車速太快,獨行者的身影像一隻黑灰色飛鳥的影子,在車窗邊一閃而過。我回過頭去看他,只看見他手裡緊緊攥著的一把傘,他身上的一切都是黑灰色的,包括手中的傘。他沒有表,也不朝兩邊看,好像什麼都與他無關,他只是一步步地朝前走,走著本身就是目的。他那副執拗的神,讓我想起幾天來常在沙漠里看到的那種草。
那種草沒有名字,它們只是神執拗地牢牢抓住土——能抓住多少算多少,因此,被它們抓住的地方就鼓起了一個如大地**般的小山包,放眼望去,有草的地方就有這種小山包。平坦的地方**著、乾渴著、荒蕪著,千年不變,依然故我。
雲層浮動,兩邊是山,車像在雲霧裡開。這時,一列火車映入我們的眼帘,在開闊的沙漠地帶,火車竟然變成了一種極為渺小、小蟲子一般的東西。它在天邊緩緩地開,慢慢地走,它被浩大的天空和無邊的黃沙壓縮到畫面的一角,那麼纖細,那麼緩慢,那麼小。
有一隻飛鳥在瞬間撞上汽車窗玻璃,留下模糊的印跡,鳥被撞得血肉模糊,當場死亡。是車速太快,還是鳥飛行的速度太快?這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在城市裡我們見過貓被撞死、小狗被撞死,甚至人被撞死,卻從未見過展翅高飛的鳥兒被汽車撞上。後來我們現,汽車每往前開一段,就能看到一隻不幸被車撞死的鳥兒的屍體。
也許,大地的原始和裸露,使這裡的鳥兒還不具備提防人的本領。它們天真地以為,大地是如此地遼闊,它們什麼也撞不上,可就在一瞬間,它們迎頭就撞上了人類汽車前面的擋風玻璃,血肉進濺,羽毛紛飛。
差不多每隔50米,就能看見公路上躺著一隻這樣死去的鳥。我們的汽車玻璃上一直留有一隻鳥兒撲展著翅膀迎面撞過來的痕迹,那痕迹既模糊又清晰,記錄著一個飛行動物的死亡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