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逃之夭夭,灼灼其傷

第17章 逃之夭夭,灼灼其傷

第17章逃之夭夭,灼灼其傷

「去申家。」這是紀南承替她做的決定,不需要溫嘉樹的同意。因為他很清楚,如果不去申家,溫致萍可能就真的找不回來了:「如果真的是在申家,就應該要慶幸。」

溫嘉樹同意紀南承的這句話,如果真的是在申家,那溫致萍也不會丟。申家家大業大,好好的一個人在申家,他們是絕對不會亂動的。

溫嘉樹聽了紀南承說的後半句話,深感同意,點了點頭。

車子駛向申家時,溫嘉樹越來越緊張,這麼多年,她從來都沒有去過申家。

在車上,溫嘉樹一直都在掉眼淚,她默默地抽了紀南承車上的很多紙巾擦眼淚,坐在副駕駛座上時,整個人都是一抽一抽的,眼淚糊滿了整張臉。

她將擦掉眼淚的紙巾都攥在了手裡,捏成了皺巴巴的一團,掌心裡也是濕漉漉的,沾上了眼淚。

「你的手如果提煉一下鹽分,估計能論斤稱。」紀南承散漫地看了她一眼,散漫地說了她一句。

溫嘉樹差點兒忘了,他是學化學的。

她現在沒心情跟他開玩笑,但聽到他說的玩笑話倒是覺得輕鬆了一些。

「你不困嗎?」她莫名其妙地冒出了這麼一句話來,問他。

紀南承用餘光瞥了她一眼,如果不是知道她是真的純良無害,他會覺得她蠢:「我困的話,是不是應該把你扔在路邊,我自己回家睡覺?」

溫嘉樹略微嘟了嘟嘴,看向窗外。

紀南承特意開了車內的音響,音響內飄出了悠揚的歌聲,饒是這樣溫柔的曲子,也無法撫平此時溫嘉樹的心。

她是沒有半點兒的心思,反倒是覺得這些曲子有些像雜訊。

「阿姨身上帶手機了嗎?」紀南承問她,溫嘉樹愣了愣,看來真的是她剛才太緊張了,如果不是紀南承提醒,她真的忘記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梅姐那邊是,溫致萍的手機也是,她早就應該打電話給溫致萍了……

只是這些年溫致萍很少用手機,溫嘉樹在法國時也是跟護工聯繫得比較多,所以幾乎都要忘記了溫致萍有手機這件事情。

「對……手機……」溫嘉樹喃喃著,連忙在身上搜尋自己的手機,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她猛地想起,「我不會把手機落在醫院了吧?」

「醫院裡你沒有放下過手機,應該在身上。拿我的手機打你的,看看在不在。」紀南承很冷靜,他是典型的理科學霸,也是最典型的理科生思維方式,一旦發生事情,他最先想到的都是理性方面的。

溫嘉樹按照他說的在車裡的儲物盒裡面找到了紀南承的手機,沒有在通訊錄裡面翻找,而是直接輸入了自己的號碼。

輸入完畢之後,手機屏幕上跳出了兩個字:「囡囡。」

囡囡……溫嘉樹看著這兩個字,有稍許的蒙圈。

上城人說話都帶著吳儂軟語的腔調,「囡囡」是吳語區對女孩的稱呼,也有「寶貝」的意思,女外有圍,意為閨,女入閨中,是為「囡」。

溫嘉樹盯著屏幕上這兩個字看,心臟立刻緊縮了一下,看得臉都熱了,甚至都忘記了要去撥通自己的號碼。

「你幹嗎把我備註成囡囡啊?」溫嘉樹也是上城人,對囡囡這兩個字的意思自然也明白。

「有意見?」紀南承一副我把你備註成囡囡,你又能夠奈我何的樣子。

溫嘉樹臉熱得厲害,從小到大她都沒有被人這樣叫過,溫致萍瘋瘋癲癲時喜歡叫她小嘉樹,秦久他們喜歡叫她嘉樹,真正親昵的稱呼很少很少。

像囡囡這樣的稱呼,溫嘉樹是真的第一次收到。而且是從紀南承這邊收到的,她表面上雖然是質問的口吻,心裡早就已經在怯怯歡喜了。

「囡囡是稱呼小女孩的,我早就過了年齡了。」溫嘉樹還記得小時候身邊一起念幼兒園的孩子,一到放學的時間,父母就一口一個「囡囡」地過來,當時她羨慕得緊。

「有問題?」紀南承一副不爽的樣子,溫嘉樹都不知道說他什麼好,他倔起來的樣子真的有點兒滑稽。

「沒有……」溫嘉樹咳嗽了一聲,「你叫我一聲聽聽。」

紀南承沒理她,溫嘉樹稍微瞪了他一眼,拿起手機撥了自己的號碼,很快就在包里翻找到了自己的手機,幸好沒落在醫院裡。

申家。

申家位於近郊的一個別墅區。申沉當年是靠溫致萍的父親,也就是溫嘉樹的外公才有了一些名望,一開始只不過是一個一窮二白的年輕中醫而已。

所以在紀家早早住在市中心別墅時,申沉還一無所有。

若不是後來借著溫致萍家裡的名望讓自己在中醫界混得風生水起,以及娶了陸渝媛,他至今也不會住在這裡。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飄了几絲雨,溫嘉樹打開車門,紀南承從駕駛座出來走到車頭,習慣性地牽住了她的手。

紀南承很喜歡牽著她,這一點溫嘉樹早就注意到了,她又聯想到剛才他把她的手機號碼備註成「囡囡」,想著,他大概是真的把她當成了三歲小孩子……

又是牽手怕走丟,又是叫她囡囡的。

兩手手指相觸碰的地方微微發熱,溫嘉樹側著臉看著紀南承:「申沉是不是不喜歡你?」

「我需要他喜歡?」紀南承反問,霸道至極的口吻,讓溫嘉樹無法反駁。

申沉的申氏製藥哪怕即將要上市,但資本比起積累了這麼多年的紀家來說,仍是九牛一毛,紀南承自然是不需要申沉的喜歡。

哪怕當初紀南承願意娶申姜,在一定意義上,申姜仍算是高攀。

溫嘉樹換了個說法:「之前,申沉來醫院看過我媽。我跟他聊了幾句,他讓我嫁給你,因為他不希望自己最寵愛的女兒申姜嫁給你。怎麼,你哪裡惹他不開心了?」

溫嘉樹其實大致知道一些,申沉無非就是覺得紀南承的手段太狠,今晚她在紀家也見識到了,他的確是夠狠的,能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將繼母和弟弟還有領養的姐姐全部趕出家門。有幾個人能夠做到?有魄力的沒能力,有能力的沒魄力。

「懷璧其罪吧。」紀南承仍說得散漫,俊逸的眉心微壓了壓。

「……」這個人又在自誇了。

懷璧,他誇自己的方式還真是雅緻……

溫嘉樹在暗自嘲笑紀南承,此時從上方傳來了紀南承的聲音:「你打算在這裡一直淋雨?」溫嘉樹這才反應過來,為了跟紀南承提申沉,她都忘記進去了。

她立刻走到了一旁的牆門前按了門鈴。

不一會兒申家的管家便來開門了。

「紀總?」管家是認得紀南承的,因為兩家交好的關係,紀南承小時候經常會來申家,「這大晚上的,您怎麼來了?」

「申伯父在家嗎?」

「在呢。」管家立刻準備引他進去,但進去之前他看到了溫嘉樹,「這位是……」

「女朋友。」紀南承坦蕩的回答在管家聽來卻是震驚的。

管家一臉錯愕地看著紀南承和溫嘉樹,申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已經接受了紀南承以後會是申家女婿這個事實了。他這忽然冒出來的一個女朋友,就連管家都覺得很奇怪。

「哦……好。」管家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但紀南承來了,他還是不得不放行。

溫嘉樹頭一次來申家,即使這個地方跟她的關係並不大,但她單是看著花園裡這些花草樹木便覺得渾身都是不適的。彷彿這裡的每一草每一木,都刻著申家人的名字,噁心感劇增。

但為了找到溫致萍,哪怕是噁心也得進來。

「先生,紀總來了。」管家進客廳之間對著客廳說了一聲,想必申沉是在客廳裡面的。

溫嘉樹的心臟懸了起來,哪怕此時他們站在濕漉漉的院子里,草木香味縈繞著她的鼻端,她都不能夠感覺到任何的放鬆和舒適感。

從小到大,只要她有不高興的時候,聞到花草樹木的味道都會覺得放鬆,任何時候都一樣,只有現在不同。

好像這些味道,都帶著申家人的氣味。

裡面應該是說了進來,管家替他們打開了門,送上了棉拖。

溫嘉樹想要俯身換鞋時,紀南承阻止了她:「直接進去。」

「不合乎禮儀吧?」「曾經他拋棄幼小的你時,難道就合乎禮儀了?」紀南承是一個有仇必報的人,這一點溫嘉樹也算看清楚了。

溫嘉樹想,幸好她跟他不是對立面的人,否則的話,她肯定要日日心驚膽戰,擔心被他報復……

被紀南承報復是一件太可怕的事情。

「嗯。」溫嘉樹認同他說的,她真是傻了,還在這個時候顧及這些禮儀。就像紀南承所說的,當初申沉拋棄她跟溫致萍,本來就是一件極其道德敗壞的事情。

一進客廳門,暖氣和檀香味很快撲面而來。

申沉喜檀香,這一點溫嘉樹也是記得的,小時候家裡永遠都是中藥香味和檀香味交織的味道,這種氣味是她對氣味的啟蒙導師,幾乎伴隨了她的整個童年。

而一進門,溫嘉樹便看到了溫致萍,和猜想之中一模一樣……

溫致萍渾身濕透地坐在紅木沙發上,頭髮像是海草一樣貼在臉上,看上去髒兮兮的,又極其狼狽。

「媽!」溫嘉樹見到溫致萍坐在沙發上呆若木雞的樣子,心驚不已。

她不清楚溫致萍此時是犯病了還是清醒的,單是看她的表情,像是失魂落魄,沒有自己的半點兒情緒。溫嘉樹有些害怕,穿過申沉走到溫致萍那邊時,根本連看都沒有看申沉一眼。

她現在對申沉是真正意義上的不屑態度,原本她對他還是尊敬的,直到他上次出現在醫院裡,同她說了那些話,她想想便覺得噁心。

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會善待自己的兒女。申沉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溫嘉樹俯身查看溫致萍的情況:「媽,你怎麼樣?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她的猜想果然沒有錯,溫致萍真的是來找申沉的。

她不能夠理解,申沉這樣的男人,為什麼值得溫致萍念著這麼多年……

溫嘉樹倒是寧願她的精神病犯了,如此她還能夠寬心一些,但是溫致萍現在看上去很清醒,尤其是眼神里的哀傷,看得讓人觸目驚心。

「我來找你爸。」溫致萍開口是哽咽的,有一些含糊其詞,「我來找他……」

「那你身上怎麼都濕透了?」溫嘉樹伸手摸了摸溫致萍的衣服,沒有一處地方是乾燥的,外面只是飄著細雨,根本沒有那麼大,而溫致萍彷彿是在傾盆大雨當中打過滾了一樣。

申沉看了一眼紀南承,礙於紀南承在,他的態度稍微好了一些。原本今天面對溫致萍找上門來,他是很不痛快的。

「她自己進門時不小心滑倒,摔進了花園的魚塘里。」申沉的語氣里有明顯的厭惡,溫嘉樹聽著心頭一驚,剛才穿過花園進門時她有看到,申家花園的魚塘並不淺,魚塘裡面有一個循環供氧系統,所以一般挖在花園裡面的魚塘都不會太淺,溫致萍摔進去,不知道是怎麼爬上來的……

溫嘉樹記得她不會游泳。

「多虧管家下去救了她,不然……」申沉解答了溫嘉樹的疑惑。

溫嘉樹一聽,聲線陡然變高,回過身來怒視著申沉:「不然你們申家就要背負一條人命了是嗎?如果我媽死在你們申家的院子里,偌大的別墅,你們還敢住嗎?」

溫嘉樹的口氣強勢逼人,不給人迴旋的餘地。

她也是頭一次惱火到了極致,哪怕是今天在宴會上面對紀今秋時,她都沒有那麼生氣。

「嘉樹,看來是你母親從小沒有好好教導你,讓你都不知道怎麼禮貌說話了。」申沉被她懟得有些生氣,用著父親一般的口吻教訓道。

溫嘉樹輕輕地抱住了溫致萍的頭,讓她將頭靠在了她的肚子上。溫致萍的頭髮是濕漉漉的,貼在她衣服上時,沾濕了她的衣服,肚皮上微微有些涼意。

「這些事情,難道不應該是父親從小教導孩子的嗎?」溫嘉樹駁了他的面子,根本不給他任何餘地。

她現在對於申沉的厭惡感,就像是最討厭香煙的人,聞到了尼古丁的味道,嗆鼻的同時,渾身能夠感知到尼古丁味道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排斥著。哪怕是聽到他的名字,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會戰慄,更遑論是像現在一樣跟他面對面。

「媽,我們回醫院好不好?你自己一個人走了,醫院裡的人都在找你,以後不要再受別人的挑撥離間了。」溫嘉樹並不想知道梅姐按照申姜的意思跟溫致萍說了什麼挑撥的話。

因為她大致已經能夠猜到,無非就是慫恿溫致萍來找申沉,這個世界上能夠讓溫致萍不要命的,也只有申沉了。

如果溫致萍走丟了,那正合申姜她們母女的心意。如果她真的找到了申家,也無非就是被羞辱一頓。在她走失的這段時間裡,還能夠讓溫嘉樹擔驚受怕。

申姜的這一把算盤打得極好。申姜年紀輕輕就是一個有名的中醫,溫嘉樹從來都不懷疑她的智商。

「嘉樹,我不想走……」溫致萍仰頭看著溫嘉樹,她那因為腎病浮腫的臉上,一雙空洞又含著熱淚的眼睛,盯著溫嘉樹看著,像是極其留戀這個地方。

溫嘉樹恨鐵不成鋼地低頭看著溫致萍,不明白溫致萍留戀的點在哪裡。

「媽,這裡是申家,是申沉跟陸渝媛的家,不是你的家!」溫嘉樹說著眼眶便泛酸泛紅,她所有的情緒都鬱結在心口,根本無法排解。

她深深吸氣,想要再說點兒什麼,但是話堵在喉嚨里,半句都說不出來,一時之間除了語塞之外,別無其他的感受。

「溫阿姨。」紀南承從溫嘉樹身邊走過,讓溫嘉樹離得遠了一些,他看著溫致萍的眼睛,「還認識我嗎?」

「認識……你是嘉樹的男朋友。你跟我們小嘉樹結婚了嗎?」溫致萍時而清醒時而瘋癲,倒是難為了她還記得紀南承。

「馬上要結婚了。」紀南承的一句話,讓溫致萍驚喜,溫嘉樹和申沉同時震驚。

溫嘉樹的餘光瞥到申沉的臉色,大概是沒有想到她真的會跟紀南承在一起吧?明明上次在醫院的時候,她那麼信誓旦旦地說不會跟紀南承在一起……

溫嘉樹懶得去理會申沉的想法,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將溫致萍帶回醫院去。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如果不回醫院,隨時都有可能會有危險。

「我跟嘉樹一起來接您回醫院。」紀南承的口氣很溫和,「外面很危險,無論是你認為絕對安全的人,還是你認為絕對危險的人,都不是絕對的。」

紀南承這句話,很明顯是說給申沉聽的。

申沉的臉色很快就起了變化,沒有人願意被這麼說。

溫嘉樹靜靜地站在紀南承的身旁,她相信紀南承能夠幫她解決這件事情。

「可是我想留在這裡,我……我不想走。」溫致萍看著紀南承,像是足夠相信他一般,「我要是走了,就永遠看不到他了……」

溫嘉樹聽著溫致萍的話,心裡死死地揪著,極其心疼。

「留在這裡,看他們琴瑟和鳴?溫阿姨,我想您也不想被人當作傻瓜看,對不對?」紀南承很有耐心,以至於溫嘉樹都很震驚。

她以為他是喜歡用強硬手段解決事情的人,如果溫致萍不走,他直接讓人強制帶她走,這才是紀南承的風格。

他有耐心了,也足夠說明他是真的用心了。

溫嘉樹這麼想著,心裡頓覺有些安心了。

「南承!」申姜聽到了樓下紀南承的聲音,立刻下來了,無論何時何地,申姜都是迫切地想要見到紀南承的。

溫嘉樹看她,就好比她看溫致萍一樣,都是一樣求而不得、寤寐思服的人。

只是申姜自己永遠都不會察覺到,自己跟她厭惡的溫致萍,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同一種人。

「你怎麼來了?」申姜好像永遠都懷著對紀南承的熱情,哪怕之前被拒絕過無數次,她還是朝氣蓬勃的。溫嘉樹從她之前專程放下工作,去巴黎找紀南承就看出來了。

這樣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若不是真的喜歡到了極致,又怎麼放得下身段?「姜姜,上樓去!」申沉見到申姜下來,立刻厲聲呵斥她。

紀南承轉過身,看向申沉:「申伯父,難道樓下有洪水猛獸嗎?需要讓姜姜上去?」

紀南承的話針對性很強,他也從來都不會有所顧忌,所以說出口的話,永遠都是狠戾果斷。

「沒有,姜姜的身體有點兒不舒服,剛才在樓上休息,我擔心她所以讓她回去。」申沉對申姜使了一個眼色。

「申伯父,明人不說暗話,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直接說,不需要扭扭捏捏。」紀南承將溫嘉樹告訴他的話原封不動地傳遞給了申沉,溫嘉樹一愣,他怎麼可以這麼直接……

看來是做好了跟申家老死不相往來的準備了,也不介意把這層窗戶紙給捅破。

這一點溫嘉樹還是很佩服紀南承的,在商場上最不能做的便是樹敵,否則不知道什麼時候,對方就會在你背後捅你一刀。

申家雖然比不上紀家,但畢竟也算是上城新貴了,但紀南承好像根本不擔心跟申沉不交好似的。

「我怎麼會不喜歡你,我是看著你長大的。只是你現在已經跟嘉樹在一起了,我覺得,你跟姜姜還是保持一點兒距離比較好。」申沉的話已經算委婉了,但是在外人聽來還是直接的。

申沉是何等老奸巨猾的人,能夠委婉表達的,從來不會直接說出口。他這樣說,已經讓人震驚了。

申姜聽得不樂意了,快速下樓,穿過了偌大的客廳走到了申沉面前:「爸!我這輩子,除了南承之外誰都不會嫁!無論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嫁給他。你難道想看著你唯一的女兒一輩子一個人嗎?」

申姜故意將「唯一的女兒」這樣的字眼強調出來,無非就是為了說給溫嘉樹聽。

溫嘉樹聽在耳中,倒是挺想笑的。申姜也不小了,竟然還這麼幼稚,哪怕是逞這麼一點點的口舌之快好像都是好的似的。

紀南承伸手扶住了溫致萍的手,扶著她起來,溫致萍沒有拒絕紀南承。

溫嘉樹看得出溫致萍是很喜歡紀南承的,她大概也是真的以為他們馬上就要結婚了吧……

紀南承扶著滿身濕漉漉的溫致萍,走了幾步,在申沉和申姜面前停下:「姜姜,這不是你父親同不同意的事情,是我不同意。」

「……」溫嘉樹倒吸了涼氣,紀南承真是不給申家人留顏面。

申姜是申沉的掌上明珠,他說話刺申姜,其實是在拿話刺申沉……

而且,這句話刺傷人的力量很大,像是在說申姜自作多情似的。

「南承……」申姜一張精緻的臉上此時未施粉黛,她大概都已經準備洗洗就躺下了,誰曾想過紀南承會跟溫嘉樹一起過來,「我們之間是有婚約的。」

「什麼年代了,還談婚約?」紀南承反問,「如果你想一個人過一輩子,沒有人會攔著你。」

這句話足夠狠,就像是打了一個巴掌在申姜的臉上。

「溫阿姨,我們走。」紀南承耐心地扶著溫致萍出去,走到門口時,他像是又想到了什麼,轉過身對申沉開口。

「申伯父,溫阿姨為什麼會過來找你,我想你問問姜姜就知道了。」紀南承給申家埋下一顆定時炸彈才走。

申姜茫然地看向了申沉,無辜地搖了搖頭。

溫嘉樹只看了他們父女兩人一眼,再也沒有回頭,扭頭徑直走出了花園……

車內。

溫嘉樹坐在後座,用紀南承車上的羊絨毛毯裹住了害怕得發抖了的溫致萍,她低聲抽泣著。十幾年的時間了,因為有布魯斯的照拂,溫致萍這邊根本就不需要溫嘉樹擔心。她只需要在巴黎學好她的聞香,其餘的,布魯斯會幫她安排好。

這還是頭一次,溫嘉樹這麼害怕失去溫致萍……

「媽,以後不要聽人亂說,她們都是想看你出醜,知道嗎?」溫嘉樹耐心地跟溫致萍解釋今天的事情。

她想溫致萍應該大致能夠聽得懂她在說什麼的。

「可是我見到你爸了……梅姐給了我你爸家的地址,我就打車過來了,我沒有錢付車費,還是你爸幫我付的。」溫致萍顫抖著牙關說著話,溫嘉樹在她身旁都能夠聽到她牙齒打寒戰的聲音。

咯咯咯的,聲音尤其重。

她緊緊抱著溫致萍,抽噎著:「媽,聽話,以後不要再去找他了。他早就不愛你了,不對,是他根本就沒有愛過你。如果愛你,他當初就不會拋棄我們。」溫嘉樹很想讓溫致萍死心,但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才能夠讓她死心。

溫致萍靜默地躺在溫嘉樹的懷裡面,一句話都不說,空洞著雙眼,靜靜地待著。

紀南承的車子開得很穩健,溫嘉樹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對視上了他剛好也看過來的目光。

他的眼神平和,少了往日里的陰鷙。從第一次見到他時他眼神冰冷涼薄到現在的溫柔平和,溫嘉樹能夠清晰地感覺到紀南承的變化。

「你現在別說這麼多,來日方長。」紀南承提醒溫嘉樹,精神病人是不能夠受過多的刺激的。

溫嘉樹會意地點了點頭,輕輕拍撫著溫致萍的脊背。

將溫致萍送到了上城醫院之後,一切彷彿都回歸了平靜。

醫院的保衛科連夜開會,加強了醫院病房的監護工作,溫嘉樹也就沒有那麼擔心溫致萍會再離開了。起碼短時間之內,她應該不會走丟了。

出了醫院,已經是凌晨兩點多。

她感覺渾身都乏力了,好像力氣被抽空,腿上的肌肉都變成了軟趴趴的,根本不足以支撐她站著。

「腳踝還疼嗎?」紀南承問她,被這麼一問,溫嘉樹才想起來自己的腳踝剛才扭傷了……

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她是真的忘記了。

後知後覺真可怕……溫嘉樹點了點頭:「疼。」

紀南承作勢要將她從地上抱起,溫嘉樹立刻往後退了退:「你幹什麼?」難道又要抱她?

她不適應在公眾場合做這麼親密的舉動,剛才紀南承在醫院裡面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將她抱去了病房,她便覺得尷尬得不行。

「你說疼。」他解釋。

「所以呢?」「不就是讓我抱你的意思?」紀南承的話說得義正詞嚴,溫嘉樹服氣他的思維邏輯……

「不用了,回家冰敷一下就好了。」溫嘉樹之前參加活動時也經常會穿高跟鞋,扭傷過幾次,有這方面的經驗。

「回家?」紀南承在醫院外的夜色當中,凝視著她的眼睛,反問她,「你不是說自己住酒店嗎?」

紀南承是一個相當記仇的人……鑒定完畢。

溫嘉樹一想到剛才去W酒店,結果一個空餘房間都沒有了的事情,就覺得特別丟人。

但她還是決定將這件事情告訴紀南承,免得他不知道她的決心。

「是啊,我本來是決定睡酒店的,但是……旁邊的W,房間已經滿了,所以……」溫嘉樹磕磕絆絆地說道,她也想說得很果斷,但心裏面想好了的話,一說出口好像味道就變了,變得一點兒都不從容不迫了。

紀南承打趣地看著她,她臉上的妝容早就已經被哭泣和淋雨弄殘了,眼影早就糊成了一團,但她自己此時渾然不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眼巴巴地仰頭看著他。

紀南承看著她彎了彎唇:「上城只有W一家酒店?」

溫嘉樹真的是要被紀南承氣瘋了,這個人,好像要揪著她這個梗不放了似的!

溫嘉樹長長地舒出一口氣:「行了,我今晚要睡你家,行了吧?」

她最終還是求饒了,她是說不過紀南承的,他這種強大的理科生思維邏輯,一般人真的比不了。

而溫嘉樹的邏輯,是最典型的虛無浪漫主義,連文科生都算不上,最多也只能夠跟藝術生搭個邊,怎麼可能說得過他?

公寓。

紀南承沒有帶她回紀宅。今日的紀宅怕是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誰還敢回去?若是回去了,肯定又是一場好戲。

紀南承原本就愧疚於將溫嘉樹放入了那場局內,現在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帶她回去了。

回到公寓后,溫嘉樹如願從紀南承的車內拿到了自己的行李箱,洗了澡換了乾淨的衣服后,她便去了紀南承的書房開始準備明天新品品鑒會的資料。

這是她在貝弗利的首秀,是絕對不能出任何差池的。

她學香近二十年的時間,為的就是明天那一刻。

紀南承洗完澡,發現溫嘉樹不在客房也不在主卧,推開書房的門,看到她正盯著電腦屏幕,整個人都正襟危坐的,儼然是在工作的樣子。

「不打算睡了?」紀南承問她,佩服她的精力。

今天這一天折騰下來,從下飛機開始她就沒有休息過,回到家裡,竟然開始工作了。

「明天晚上的品鑒會,我不能出錯,我要再準備幾遍。」溫嘉樹盯著屏幕上的文件仔細地看,生怕忽略掉一些細節。

「明天晚上的品鑒會,那就明天早上再準備,先睡覺。」命令式的口吻,很紀南承。

溫嘉樹將視線從電腦屏幕上面挪開,轉移到了眼前的紀南承身上。

他穿著睡袍,領口微微敞開著,應該不是故意的,但越是隨意,便越是致命。紀南承的皮膚不是典型意義上的白皮膚,同溫嘉樹的冷白皮膚不同,他的皮膚微微有些麥色,尤其是身上。

溫嘉樹盯著他看了幾眼,在自己渾然不覺的情況下,竟然莫名其妙地吞了一口口水……

當她意識到自己的唐突之後,連忙伸手抬了抬眼鏡,用來掩飾自己的尷尬情緒。

「不知道的,以為你是看到了一盆豬肉在你眼前。」紀南承調侃她,溫嘉樹仰頭瞪了他一眼。

「我現在真的不能睡,你先出去吧,先去睡覺,晚一點兒我再過來。」溫嘉樹舔了舔嘴,又喝了一口剛剛泡好的新鮮咖啡。

話落地,她意識到了一點兒不對勁。

什麼叫作……晚一點兒她過去?

這不就間接在告訴紀南承,她今天晚上要和他睡覺嗎?!

啊,丟人……

溫嘉樹將腦袋都埋到了電腦屏幕里,恨不得此時所有的表情都被電腦屏幕遮住了,真的是夠丟人現眼。

紀南承肯定也聽進去了,他這麼喜歡調侃她的人,哪有不聽進去的道理?

果然,下一秒紀南承便俯身,直接將她整個人從椅子裡面抱了出來,不費吹灰之力……

溫嘉樹被他這個舉動嚇得不輕,總感覺今晚要發生點兒什麼似的。

「我還要工作……」「你是覺得我養不活你?」紀南承低頭看懷中的女人,腳步不停,三兩步就已經走到了主卧,將她輕放到了床上。

他的動作很輕,大床又足夠柔軟,溫嘉樹躺下時,感覺渾身都輕飄飄軟綿綿的,這種感覺,就像是吃了一口甜甜的棉花糖,有些黏牙,但是足夠甜膩。

「我自己可以養活自己,不喜歡被人養。」溫嘉樹堅信自己有能力養活自己,否則這麼多年的聞香也算是白學了。

聞香師其實是一個很賺錢的職業,溫嘉樹在這個行業里的時間不久便已經有了不小的名氣,布魯斯和她都相信,日後她會有更大的成就。

她喜歡紀南承,也不需要他來養活她。

「你別忘了,」紀南承的聲音磁厚,他靠近了她的耳朵,在她的耳邊低聲輕喃,「你是在為我工作。」

紀南承極其磁性的嗓音配上這樣一句話,讓溫嘉樹的耳朵一酥,心口莫名湧上了一股刺激感。

「你是在提醒我,你是我的老闆?」溫嘉樹此時已經有些意亂情迷了。

她的面龐隱隱地泛著紅暈,渾身的骨頭都快要酥了。

紀南承的聲音非常好聽,總是能夠撩到溫嘉樹心裡最柔軟的那一根弦。

「難道不是?」紀南承輕吻著她頭髮的鬢角,手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身上穿著的睡衣是自己帶來的,是最普通的少女款睡衣,但是質地柔軟,紀南承的手一碰便從肩膀上滑落了……

溫嘉樹細膩白皙的肩膀露在了空氣中,她瑟縮了一下肩膀,即使房間裡面開著暖氣,涼意還是很足。

「今天的事情,我跟你道歉。」溫嘉樹壓低了聲音說道,道歉太丟人了,尤其是在紀南承面前,跟他這樣的人道歉需要很大的勇氣,指不定等你道完歉下一秒,他就開始嘲笑你了……

「道什麼歉?」紀南承的薄唇流連在她的肩膀上,她緊張地縮了縮肩膀,手卻不自覺地環住了他的腰際。

「我不該不問清楚就直接走了。」溫嘉樹的眸光又紅了,她不是一個喜歡哭的人,但今天卻哭了好多次。

紀南承的手已經下滑到了她的腰際,聽聞她的話立刻頓住了,他輕笑:「你們聞香學校有專門教人道歉這門課?」

「……」溫嘉樹就知道,哪怕她是真心實意地道歉,肯定也會被他懟。

「沒有。」溫嘉樹悶著聲音,「我是覺得我做錯了。」

紀南承吻了吻她的眼睛,她的眼眶本就泛酸,眼皮觸碰到他溫熱的薄唇后,酸澀的感覺就更加蔓延了。

「你在我面前永遠不需要說對不起。」紀南承還是頭一次見到像溫嘉樹這麼單純的人。

很多女人矯情,也有很多女人工於心計卻又裝作純良,但溫嘉樹或許是因為長期過著與世隔絕一般的生活,她見到過的關於人性的事情太少太少,她的單純是真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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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有嘉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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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逃之夭夭,灼灼其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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