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二章憂鬱的藍幸福和紫幸福(2)
紅泥感覺到古德越來越快的呼吸,她的胸脯也起伏得厲害,她以為什麼事就要生了,因為他的手已麻利地將她的上衣剝去,下身也只剩下一條又短又窄的裙子,兩條腿交疊在一起,顯得像商店玻璃櫥窗里的假肢。他的手沿著那兩條光滑的腿緩緩移動,紅泥感到從未有過的潤滑感,她渴望他繼續,渴望他的手進一步走向深入,果然,他開始擺弄她身上那條又瘦又短的窄裙,他的手指靈活而又輕柔,正是紅泥想要的。
然而,古德把紅泥脫光了之後,並未把她怎麼樣。這件事一直像懸念一樣存留在紅泥記憶里,至今也未揭開謎底。
古德的抽身離去給紅泥留下了一個無法填滿的空洞。
不久,他倆組成一個新家,空洞在新房的某一個地方以隱蔽的形式存在著。
卧室里的那排穿衣鏡一共有三塊玻璃,每一塊都鑲在櫃門表面,當拉開櫃門拿東西的時候,那塊鏡子就會隨之轉動,銀亮的光線便如液體般地潑灑出來,在瞬間光亮四溢,又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鏡子是一種神秘的液體。
紅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慢慢地躺下去,她看到自己浸泡在這種液體里,冰冷徹骨,而和她同睡一張床的古德卻安然無恙,他們之間彷彿有一張看不見的透明紙隔著,互不相融。
二
菲力是紅泥他們部門新調來的一個中等個男人。
紅泥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他,紅泥他們辦公室很大,有三十多人同時在一間大辦公室里辦公,紅泥的後腦勺頂著一台電腦的屁股,那台電腦從早晨八點鐘一上班就開著,一直要到下午五點鐘才能停止,它和它的主人一樣是個工作狂。
紅泥很想看到工作狂的臉。
那從早到晚頂在後腦勺上的嗡嗡聲攪得紅泥心煩。她是那樣討厭自己的工作,每天一大堆文件報表堆在眼前,越積越多,上司一看到下屬桌上擺著很多東西,他潛意識裡就有一種滿足感,覺得大家都沒有騙他,都在勤勤懇懇地工作著。在一個三十多人的辦公室里幹活,紅泥覺得人和機器是沒什麼區別的,和辦公室里的桌子、椅子、電腦、檯燈一樣,你也是一件辦公傢具。
菲力的電腦屁股頂在紅泥的後腦勺上,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但紅泥從未見過菲力的廬山真面目,他每天一來便往屬於他的那個格子間里一鑽,臉被電腦擋去一半,露些頭在外面。紅泥有時用餘光看見那些頭,就想,這是怎樣一個男人呢?
紅泥的單位有個奇怪的習慣(這個習慣大概是從第一把手那兒產生的),就是上班、下班以及工間操時間都要準時準點打鈴,如同小學校一般。鈴是自動系統控制的電鈴,如遇停電便會亂了順序,瘋狂地、沒有理智地亂響一氣,這時如果上班遲到倒可以混過去,因為電鈴還沒響,在這個單位里一切以電鈴為準。
那種刺耳的、讓人一驚一乍的鈴聲把紅泥的聽覺系統全都搞亂了,她常常把早晨的鬧鐘跟上班的鈴搞混,又把工間操的鈴聲當做下班鈴,拎起小包就往外走。
「你錯了。」
那人冷不丁地冒出這樣一句話來,把紅泥嚇一跳。
「你錯了。」
那人從電腦後面露出另外半張臉來,將剛才那句短語又重複一遍。
紅泥看見那些濃密的頭與一張面孔相銜接,而在印象中,紅泥以前一直給此人安了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張臉。這種現很奇妙,因此紅泥就多看了此人兩眼。
從辦公樓的窗口往下看,水泥操場上有一個烏鴉樣的人影,那是每天練習倒退著走路的老女人原子。原子一輩子都在這個單位上班,據說還有幾個月她就要退休了。又有一種說法是,領導已找她談過,讓她走,可她還死賴著不走。「死賴著不走」這句話是很傷人的,不知原子知不知道有人在背後這樣議論她。
原子和紅泥在同一個辦公室里上班,但她們幾乎不說話。見面最多彼此對視一眼,雙方都覺尷尬,便急忙把目光調向別處。原子每天中午在水泥操場上倒退著走路,自己踩著自己的影子走,一步一個坑,其實地是平的,可她看上去卻像是走台階,身體漸漸地矮下去,矮下去,影子被自己的腳步一下下地踏著,影子和黑衣連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