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墮落

店長音像社，二十二點十七分。

因為晚上有球賽，顧飛將案子暫時先放到了一邊，拎著兩瓶啤酒，坐在音像社裡面，和店長兩人等著球賽的開始。

店長得意地指了指電視，說道：「看沒看出來，今天的電視跟之前有什麼差別？」

顧飛皺了皺眉，說道：「好像高了一點。」

「哈哈！沒錯，這可是專門為你設計的，調到這個高度，你就是蹦起來也夠不著，我看你還怎麼砸我電視！」

顧飛翻了個白眼：「無聊。」

店長毫不在意，仍自為自己的天才想法，自豪不已。

顧飛的手機響了一下，看到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

「顧飛，我是薛晴，關於那件案子我有些事情想問你，你來一趟，地址是上海市青浦區合陽公寓9號樓401.」

顧飛知道她說得案子指的是什麼，稍稍猶豫一下，回道：「馬上到！」

他站起身，在店長詫異的眼光下，說道：「我有點事，先出去一下！」

說完之後，已經走了好遠。

上海市公安局，法醫鑒定中心。

薛晴從解剖室里走了出來，並將身上的手術服脫了下來，疊放整齊，放在儲物櫃里，剛剛她只是為屍體做了個簡單的檢查，並沒有解剖，刑偵隊開始對這具女屍的興趣很大，可後來卻又將要屍檢報告的時間延後，不過這些都是警察們應該操心的事情，薛晴對他們的工作沒有任何興趣。

自從昨天顧飛來過之後，她便一直心緒不寧，雖然明知道自己的念頭有多麼的荒唐可笑，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底竟然感到了一絲害怕。薛晴很討厭這種感覺，但它卻如影隨形，無孔不入。

她見過張語瑩穿的那件衣服，就在張峻聞的家裡，他和林茹的房間里擺著的兩人的合照里，林茹穿的那件紅色大衣和張語瑩身上的一模一樣！當她最開始接觸到張語瑩的資料時，她就注意到了那件衣服，但卻沒想太多，之後等顧飛來到法醫中心，要求對比照片的時候，她心中的疑惑才逐漸生出萌芽。

薛晴用了一天的時間，想讓自己忘了那個荒唐的念頭，可她做不到，探求真相的念頭在她心裡愈演愈烈，她必須要知道那個答案，即便那個答案可能是她最不想面對的，但也許只有自己能夠幫他！

薛晴走回辦公室，秦歌正在辦公室吃泡麵，他看到薛晴后，打趣道：「這麼快就完了？是不是聞到泡麵味，給你吸引過來了？我這裡還有一桶，要吃嗎？」

「顧飛的電話有嗎？」薛晴不理秦歌開的玩笑，直接問道。

「要他電話幹嘛？真看上他了？你不是都有張峻聞了嗎？」

薛晴瞪了他一眼，說道：「我沒時間跟你開玩笑，快點把他的電話給我！」

秦歌訕訕的癟了癟嘴，將顧飛的手機報給薛晴后，薛晴就走出了辦公室。

「顧飛這小子，有一手呀！」

薛晴拿著手機，站在樓梯間，看著手機屏幕上，顧飛兩個大字，心中陷入無盡的矛盾中，她知道，這一通電話就能將她心中的疑問解清，但這真的是她想要的嗎？也許她撥通電話的一瞬間，就是將他推入地獄的時刻，那時他將永世不能翻身！此刻能夠拯救他的人，只有自己！

她想清楚這個環節之後，慢慢的合上了手機。

薛晴看了眼時間，現在已經是下午六點半，他應該也已經下班了吧！

她將白大褂換了下來，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向警局走去。

此時正值晚高峰，街道上車水馬龍，行人們面帶著疲憊，行色匆匆，一天又已經過去了，也許他們正想著回家之後要洗個熱水澡。薛晴混跡在行人之中，不知道什麼原因，她突然開始觀察著每個人的臉，在心中想著，他們都有自己的秘密和生活，有些是甜蜜的，而有些是見不得光的，你沒辦法從一個人的外表分辨出他內心的善惡，一個人心便是一個天地，就算靠得再近，始終是咫尺天涯。

燈綠了，薛晴將那些奇怪的想法從腦袋中甩了出去，她覺得是自己老了，可她明明只有22歲，也許，年邁與年紀無關。

薛晴到了警局之後，一個二十七八歲的警察沖她點了點頭，說道：「又來找張隊呀！他事情剛辦完，應該可以走了！」

薛晴知道他，他叫阿超，是張峻聞的副手，也是他最信任的下屬。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她現在實在沒有心情和其他人打交道。

等她到了張峻聞辦公室的時候，他果然正準備離開，看到薛晴之後，露出招牌笑臉，她最喜歡的就是看到他的笑，自信陽光，十分好看。

「你來啦！走吧，今天算你有口服了，我正準備回家做飯，要不要一起？」

薛晴咬了咬嘴唇，想想去他家裡問他，應該會好一點，因此點點頭說道：「好呀！」

「你有心事？」張峻聞看到她有點反常，於是關心地問道。

「沒什麼！」薛晴連連擺手，努力裝成平時的樣子，艱難地露出一個笑容。

張峻聞見她不願多說，也沒有再問，帶著她出了警局，開車向家中駛去。

一路上，張峻聞都試圖讓薛晴解開眉頭，所以談天說地，並且罕見的講起了幾個小笑話。

這種感覺，讓薛晴一陣產生了錯覺，她想笑，卻笑不出來，她知道，他之所以對她那麼好，只是把自己當成了林茹的替代品而已。但那一瞬間，幸福的感覺，讓心裡暖暖的，如果時光能夠在這一刻停留，該有多好！

沒有一個女人，願意成為另一個女人的替代品，不過在他的面前，薛晴突然變得那麼卑微，奢求他賞賜那麼一點點可憐的愛，哪怕是替身也很好！

不過，美夢總是會醒的。

張峻聞的房子里，隨處都能看到林茹的身影，客廳的牆壁上，卧室的柜子上，擺著的都是他和林茹的合照，雖然明知道她已經死了，可薛晴仍感覺自己像個插足的第三者。

張峻聞正在廚房做菜，動作嫻熟，想來他經常會自己下廚，可能是做給自己，也可能是做給林茹，薛晴甚至能夠想象得到，他們兩個人坐在客廳那張桌子旁吃飯的模樣！

「想什麼呢？今天一天都心不在焉！」張峻聞雖然系著圍裙，但仍然擋不住他的帥氣。

「我在想，你常常會給林茹做飯嗎？」

「怎麼突然想起這個了？」

「沒有，我只是覺得她應該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張峻聞動作頓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的繼續翻炒著大勺里的菜。

「不，你錯了，她是全世界最不幸的女人。」

「為什麼？」薛晴不解的問道。

「因為她愛上了一個混蛋。」張峻聞淡淡地說道。

薛晴苦笑了一下，說道：「至少那個混蛋也愛她。」

張峻聞笑笑，將大勺里的菜盛到碟子里，對薛晴說道：「把菜端上去吧！」

時間沒過多久，餐桌上已經擺滿了飯菜，香味四溢，房間里都是菜肴的香氣，直勾的人食慾大發。

但坐在餐桌上的兩個人，卻根本沒有想要開動的樣子。

張峻聞將一塊牛肉夾到薛晴的碗里，說道：「來，嘗嘗我的手藝怎麼樣？」

薛晴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她忘不了那一天，兩人親吻的時候，他喊得名字是「阿茹」。

她放下了筷子，說道：「前天，顧飛來了法醫中心。」

張峻聞的臉色瞬間有些不安，不過他控制的很好，那一抹不安稍縱即逝，但卻還是沒有逃脫薛晴的眼睛。

「他去那裡幹什麼？」

「顧飛問我要了張語瑩案子的資料和現場照片。」

張峻聞若無其事的吃了口菜，繼續問道：「然後呢？」

薛晴的臉色有點苦澀，說道：「張語瑩死的時候，穿著一件紅色大衣，跟你手機里，那張林茹照片里穿著的，一模一樣。」

「張語瑩是個變態，她最開始只是單純的纏著我而已，可後來，她卻開始模仿阿茹的穿衣打扮，甚至是妝容，只要是阿茹買的衣服，她肯定要買一套一樣的，所以我覺得沒什麼問題。」張峻聞解釋道。

薛晴知道這件事，當時張語瑩死了之後，警方的確在她的家裡，找到了許多和林茹衣櫃里，一模一樣的衣物，所以並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顧飛有一張張語瑩死的當天，出門之前，換衣服的照片。」

張峻聞的筷子懸在空中，他知道薛晴要說的是什麼，所以一句話都沒說。

他突然回想起，那天的場景。

林茹選好了那件紅色格子大衣，雖然價格昂貴，但張峻聞仍決定買下來，送給她。

那件大衣只剩下兩件，當張峻聞付好款之後，銷售員小姐對兩人和善地笑了笑，說道：「小姐，我幫你拿件新的吧，這件衣服的袖口扣子壞了，另一件是好的！」

張峻聞放下筷子，他早就知道這個漏洞，但當時已經無法彌補了，所幸的是，他以為那件事情根本不會有人知道，所以將錯就錯，幾年間，也的確沒出現差錯。

但顧飛的出現，難道就是宿命嗎？

他盯著薛晴的眼睛說道：「我知道你是相信我的，對嗎？」

「我想相信你，但現實就擺在面前，你讓我怎麼相信你？」

「你今天太累了，回家休息一下吧！」

薛晴也知道，今天再繼續討論下去，也不會有結果，而且她想要知道的，也都已經知道了。

「好吧。」

「我送你。」

兩人坐在車上，與來時的氣氛已經完全不同，他們各懷心事，沉默不語。

門衛看到張峻聞的車要開走，收取了停車費用后，問道：「張先生，這麼晚還出去呀！」

「是呀，送朋友回家。」張峻聞是小區的老住客了，因此與門衛們也都很熟悉。

門衛看到了車裡的薛晴，對張峻聞有深意的笑了笑。

一個小時之後，張峻聞就已經回來了，門衛認識那是張峻聞的車，所以直接放行，讓車開進了小區。

「看來長得帥，也不一定泡得到妞呀！」門衛看著汽車的背影，感慨的說了一句。

上海市青浦區，合陽公寓。

顧飛根據薛晴給他發的地址，整整過了一個半小時，才找到了地方，他觀察了一下這個公寓，屬於平民小區，門口的門衛完全是擺設，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顧飛毫不費力的就混進了小區。

所幸小區並不大，顧飛很快就找到了薛晴的家。

他敲了敲門，卻無人應答，顧飛覺得有些奇怪，拿出手機，撥通薛晴的號碼，電話接通后，卻遲遲沒人應答。

顧飛在心裡暗罵一句，不知道是誰搞得惡作劇。

經過這麼一鬧，看球賽的心情都已經完全沒了，回到「慢半拍」衣服都沒脫，就直接睡了。

第二天，窗外一陣電閃雷鳴，轟隆隆地雷鳴聲，像是要毀天滅地一般的神威，烏雲密布，將日頭擋住，伴隨著瓢潑大雨，一副末日來臨的景象。

忽然，一陣閃電過後，天空中傳來一陣巨響，將顧飛從睡夢中驚醒。

他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這才恢復一點精神。

顧飛打開手機一看，赫然有十幾通未接電話，全都寫著秦歌的名字。

他剛想回電，又一通電話打了進來，屏幕上顯示秦歌兩個字。

顧飛接通電話，秦歌只說了一句話，他的臉上瞬間變了顏色。

「薛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