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海亭鎮

顧飛瞬間冒出一身冷汗，連手掌都控制不住地發抖，他的第一反應是往回撥打店長的手機，希望這只是個惡作劇。電話撥通了，他不由得鬆了口氣，但電話另一端傳來的聲音又再一次讓顧飛陷入絕望。

「吳疆？」

「他暫時沒有時間聽你的電話。」電話里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顧飛一腳將身邊的凳子踹飛，對著電話大吼：「你他媽的混蛋，你把吳疆怎麼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並沒有因為顧飛的暴怒而出現任何情緒上的波動：「現在還沒有怎麼樣，只是手臂骨折了而已，不過我不能保證他會一直安全。」

顧飛用手指按壓太陽穴，讓自己冷靜下來，問：「你想怎麼樣？」

「我有兩個要求，第一，不要去查周然的往事，第二，把他的罪名洗脫掉。只要完成這兩件事，我會完好無缺地把他送回來。」

「要是不答應呢？」

「我會殺了他，然後分屍。」

顧飛冷冷地說：「好，我現在就可以明確地告訴你！第一件事我絕對不會答應，第二件事就算你不說我也一定會做！警告你，最好不要動吳疆，否則就算你藏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揪出來！」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店長痛苦的叫聲：「在你找到我之前，希望他還活著。」

「嘟嘟嘟！」

電話里傳來一陣忙音，顧飛用力將電話砸到地下，而手機除了掉了點漆，其他的都還好。顧飛心中有自己的打算，如果他真的放棄調查周然的往事，他也絕對不會放過店長，而且自己也將置身險境。畢竟他和店長是兇手最大的隱患，只有除掉他們，他才能保證高枕無憂。不過，如果不聽警告，繼續調查下去，也會面臨很大的問題，首先要考慮他自己的行為會不斷激怒他，他也許真的會不顧一切，殺掉店長泄憤。

但是顧飛推測，他更有可能會一直利用店長，在精神上，對自己施壓，將店長的安全一直作為一顆定時炸彈安在自己身上，到了最後時刻將會給他致命一擊，不過這也說明店長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一番計算之後，顧飛暫時鬆了一口氣。

案子一定要查，它的謎底將會是顧飛的一張王牌，不到最後時刻，鹿死誰手都很難說。

因為「慢半拍」沒有連網路，顧飛只好到樓下的網吧上網查資料，這個時候他無比想念店長，他的黑客技術讓他在查資料的時候無往不利，不過現在只能靠自己了。

他來到旁邊的一間網咖，打開電腦，在網頁搜索器里輸入周然的名字，輕易地查到他的百科資料。

周然，1985年5月30日出生於上海奉賢，中國懸疑作家。

周然的家庭成員不詳，二十一歲開始進行小說創作，此後連續五年發表十餘部中長篇懸疑小說。其中短篇推理小說集《浴室里的桑拿房》《今晚我不會來》，長篇小說《第七個嫌疑人》等作品已經出版。小說銷量達40萬冊，被媒體稱為「中國的東野圭吾」。周然寫作流派屬於傳統懸疑，他是此領域的代表作家，擅長製造恐怖氣氛。

此前，著名作家周然被警方控述為「微信殺機連環殺人案」的兇手，現已被警方拘捕，此事造成媒體界的軒然大波，引發諸多猜疑，更有網友稱周然之所以殺人，是為了完成一本名叫《微信殺機》的小說創作。

顧飛皺起了眉頭，像周然這樣的公眾人物，在網上竟然找不到他家庭背景的任何資料，讓他一陣頭痛，但直覺告訴他，他家族的背後，一定藏有著個巨大的秘密。

後來顧飛在網上不斷查找，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小論壇里，看到了一名自稱小V的網友爆料，他說著名懸疑小說家周然出生於上海市奉賢區海亭鎮，鎮上有一點年齡的人都知道周家的故事，可卻都選擇緘默，但有一個能確定的消息是，周然的哥哥是一名逃犯。

這個帖子很快就被淹沒了，畢竟周然不是什麼演藝圈的偶像明星，所以在當時也沒有引起特別大的關注。顧飛也是翻了好久才找到這個帖子，但這對於他來說卻像是救命稻草一般，也是目前唯一能調查下去的線索。

最近兩天，顧飛先是經歷了「周然」的追殺，一路狂奔，耗盡了氣力，回到上海之後，對案件進行分析，有了很大的突破，卻得到了店長被綁架的消息，一直不得安生。但他顧不上休息，一直在不停地查詢著，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在夢裡，他看到了劉康，看到了店長，看到了王勇，看到了周然，也看到了雨欣。活在夢中又有什麼不好，所有人都在笑。

釋懷，解脫，如果一切如往昔，歲月靜好，顧飛願意用一切來換。

他討厭破案，討厭一個又一個沒完沒了的兇殺，他常常想，如果他不是一名偵探，生活會有不同嗎？

偵探的頭銜就像是一個魔咒，越想擺脫就越擺脫不掉，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地來，又一個接一個地走，一切都回不到最初的模樣。

顧飛喜歡一個人，更厭惡一個人，喜歡不會失去，厭惡無法得到。

茫然間，他想起雨欣對他說過的話：「我喜歡看你破案時神氣的樣子，真的很好看！」

真是這樣嗎？

那你又知不知道，我喜歡看你所有的樣子，只要你還在……

天亮了，人生就在每一個日起日落的時分，消耗殆盡，走向枯萎。

顧飛掙扎著坐了起來，他雖然不想醒，但現實才是真正的生活，生活是個編劇，不管給你安排了多麼噁心的劇情，作為演員也只能選擇接受。

具體的資料顧飛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實際上跟沒查沒有太大的區別。

網路上，周然的資料實在少得可憐，與他知名作家的頭銜完全不匹配，好像有人在故意隱藏周然的往事。

他想過給王勇打電話，借用警隊的力量來調查，但想起他已經明確提出不想讓自己繼續碰這件案子，所以想法只能作罷。

況且周然從警方嚴密把守的醫院裡逃了出來，王勇作為負責人，絕對逃脫不了干係，他一定會瘋狂地開啟地毯式搜尋，絕不會有時間去幫顧飛的忙。

還是只能靠自己。

顧飛翻了翻自己的口袋，費了老大的勁兒才從風衣里懷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綠色「毛爺爺」，這已經是他的全部家當了。

雖然知道很沒有義氣，但他仍止不住地想：「店長絕對不能出事，如果他出事了，我以後吃飯都成問題了。」

顧飛坐了兩個半小時的公交，才晃晃悠悠地到了周然的老家——海亭鎮。海亭鎮與上海其他小鎮沒什麼區別，平房鱗次櫛比，排列兩行，街道修的還不錯，路邊還有一間小超市和幾家菜館。

顧飛向前走著，小鎮里的人很多，但大多都是陸續搬進來的，幾十年前的住戶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經過幾番打探，他走進一家本幫菜館。

老闆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身材已經有些發福，肚腩頂得老高，像有了五六個月身孕的孕婦，但他笑起來很和善，是個很明顯的小生意人。

老闆看顧飛有些眼生，很自然地把他當作來吃飯的客人，帶著生意人特有地笑臉說：「先生裡面請，裡面有位置！」

顧飛拒絕道：「不用了，我不是來吃飯的，我有些問題想詢問你一下，現在方便嗎？」

老闆愣了一下，上下打量顧飛，猜不透他的身份：「這位先生，我們認識嗎？」

顧飛搖了搖頭：「不認識。」

「那先生想問什麼？」

「你是本地人？」

「對呀！從出生開始，就一直待在海亭鎮。」

顧飛突然說：「你妻子比你小二十五歲左右，而且最多兩年前才生的孩子，對嗎？」

老闆一臉狐疑：「你是計劃生育大隊的？來調查我？」

顧飛拿出假的警官證，在他眼前晃了一眼，說：「我是警察，是為了辦案過來的，希望你能配合，回答我幾個問題！」

老闆更加疑惑，眯起眼睛，打量顧飛說：「你是警察？」

顧飛收起證件，說：「你衣服口袋裡露出來的半張老式護身符，是你們這兒的習俗，從出生開始就要隨身攜帶，所以我猜你是本地人。而你手上亮閃閃的結婚戒指告訴我，你老婆年齡一定不會太大，相比較年紀大的女人，年輕的女人會更重視結婚戒指這件事，我猜她一定比你小的很多，說比你小二十五歲只是我的隨便說說。而你手上戴的戒指，是四年前的產品，所以你們結婚的時間應該最多四年，看你身上的奶漬，應該是喂孩子的時候留下的，我猜你的孩子應該在一周歲到一歲半之間，對嗎？」

老闆當場愣住，半晌沒有說話。

此時，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懷裡抱著一個一歲左右孩子，從店外走了進來，看見顧飛，問了老闆一句：「這人是誰呀？」

老闆激動地衝到顧飛面前，抓住顧飛的手，嚇了顧飛一跳，說：「神仙呀！」

女人白了老闆一眼：「發什麼神經？」

顧飛鬆了口氣，上海本地人的警惕性普遍很高，所以他必須要用某些手段，讓老闆相信他是警察，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

「警察同志，你想問什麼問題，我一定知無不答！」

顧飛問道：「我想問，十七年前，海亭鎮有姓周的一家人，他們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老闆聽顧飛問完，臉色瞬間轉變，笑容凍結住，聲音變得冷冰冰，說：「馬上離開海亭鎮，這裡不歡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