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正義
午夜,沒有鐘聲,整座城市被黑暗吞噬,夜空下再無閃爍的星,因為星辰也已經隨風逝去,正如現實那般殘酷。悲歡離合之後,只剩一曲離歌,最後離去的星辰最孤寂,因為已無人為它送行。
整條街的燈火都已經熄滅,只有搖曳不定的路燈閃著微弱的光。
但「慢半拍」偵探社裡卻還是燈火通明,顧飛趴在辦公桌上,在本子上划來划去,畫滿了鬼都看不懂的字元。
店長自帶了一把椅子,坐在一旁,用筆記本電腦看著電影,還時不時笑出聲來。
他已經連續兩天都待在「慢半拍」偵探社了,顧飛已經有些受不了了,直接對店長說:「你不用回去開店嗎?」
店長不急不忙地說:「不著急,當休假了,都已經那麼長時間不開張了,不差這幾天,再說了,這麼多年我就沒怎麼休過假,這次要好好休息休息!」
「那你趕緊回家吧,當養傷了!」
店長又擺了擺手:「回家也是一個人,太無聊了,這裡好歹還能一起說說話!」
「我不想說話,你趕緊走吧,煩都煩死了!」
「哦?是嗎?那我戴耳機,你忙你的吧!」
面對耍無賴的店長,顧飛束手無策,其實他也知道,店長待在這裡是因為擔心他,害怕自己出什麼情況。而且畢竟他才剛救了自己一命,所以顧飛最後選擇了妥協。
劉康的日記最後一頁上留的字母,很明顯是一組維吉利亞密碼,劉康曾經一度非常著迷於密碼學,並自行研究了豬圈密碼、愷撒密碼、柵欄密碼以及維吉利亞密碼等較為熱門的密碼,那段時間,他寫東西也喜歡用密文,讓局裡的兄弟十分頭痛。
顧飛雖然知道它是維吉利亞密碼,但卻不知道密鑰,因此難以破解,顧飛在兩天的時間裡,先後嘗試了上百種口令,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在他第一百七十八次嘗試的時候,用的密鑰為Truth(真相),最終還是失敗,他的腦袋空蕩蕩的,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心裡不由得有些沮喪和絕望。
眼前的這串密碼,明明可以解開所有的秘密,但卻無論如何用力都無法打開,它就像一座海市蜃樓,看起來觸手可及,卻始終只是虛幻。
他趴在桌子上,握緊了拳頭,手中的筆因為用力太猛而被折斷,水性筆的碎片插入顧飛的手掌,鮮血順著掌心流淌出來,但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店長摘下耳機,找了幾張創可貼,跑到顧飛身邊,為他包紮。
顧飛渾然不覺,他的腦袋因為之前的高速運轉,此刻已經空白。
店長說:「歇一歇吧,你已經坐在那裡十二個小時一動沒動了!」
「是不是我忽略了什麼?為什麼會解不出?」
店長嘆了口氣,說:「你又不是什麼密碼學專家,哪有那麼容易?」
顧飛獃獃地望著窗外,一語不發。
兩天前,他們剛剛拿到密碼,告訴王隊,想要求助市裡的密碼學專家幫忙,但王隊聽說了之後,卻堅決地拒絕了他的要求,還讓顧飛交出日記密文,並且警告顧飛絕對不要翻看劉康的日記。
顧飛留給了王隊一串假的密文,專家們經過三個小時的破解,破解的結果為「鼻毛」。
顧飛自尊心極強,他想既然專家可以,為什麼我卻不行!憑著一口氣,他用了半個小時研究了維吉尼亞密碼,自信可以解開密文,但兩天里無數次的失敗,讓他心灰意冷。
店長還在一旁埋怨著,卻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已經睡了。
顧飛睡著了,眉頭依然緊鎖,身體有時候也會不停顫抖,不知道他夢見了什麼,反正不是好夢就對了。
天空再次放出光亮的時候,而顧飛卻已經不見了,店長四處尋找,也沒看見他的蹤影。
顧飛嘴上叼著一根沒有點燃的煙,來到劉康的墓地,顯得整個人孤寂與落寞。
劉康的照片靜靜地掛在墓碑上,無悲無喜,在他的心裡好像從未有過個人榮辱,他的原則貫徹了他整個人生。
顧飛終於敢摘掉墨鏡,與他對視,他突然發現他那雙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好像在告訴他什麼。
天空瞬間變了顏色,大雨呼嘯而至,沒有絲毫預兆,前一秒還晴空萬里,此刻卻陰雲密布。
雨水打濕了顧飛的衣服,手掌上的創可貼也被大雨衝掉,他的臉頰被黃豆大小的雨滴砸的生疼,但他卻沒有躲閃,而是矗立在那裡,像個大理石雕像。
雨水洗滌了他並不純凈的靈魂,雖然被淋著,但他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與安詳。
此刻他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照片里的劉康也像是欣慰地笑了。
顧飛回到「慢半拍」偵探社,不管店長地詢問,也不管自己早已經濕透的衣服,他拿起鋼筆,在筆記本上寫下兩個大字:
正義(Justice)!
他將Justice作為密鑰,套入維吉尼亞密碼錶,對照日記本上的密文,一個字母一個字母的翻譯出來。
SECRETHIDINGUNDERGROUND
顧飛將所有字母整合一下,得出三個英文單詞:SecretHidingUnderground
秘密、藏於、地下!
兩人終於解開了密碼,可以鬆一口氣!
店長問:「你怎麼出去一趟就知道答案了?」
顧飛說:「是劉康告訴我的。」
正義,長存於心,卻又最容易被遺忘,他會遲到,卻從不會缺席!
黎明前的黑暗並不可怕,因為光明即將到來。
店長問:「不過這個地下指的是什麼?我們總不能把上海的地全翻一遍吧!」
顧飛面帶回憶的神色,緩緩地說:「地下是指劉康住的卧室,進門左數,第五塊地板磚的下面。」
店長詫異地問:「這你都知道?」
顧飛臉上出現一絲痛苦。
「真相,都埋在地下,我們當警察就要有過了今天沒明天的覺悟,一切都發生於未知!」
那是雨欣出事前一個星期的晚上,他帶著她去劉康家吃晚飯,他清楚地記得她還有一個星期就要過生日了。
她穿著一身白色連衣裙,清素淡雅,雨欣不喜歡化妝,最多描描眉毛。
也正因為如此,她身上的氣質才那麼獨特。
她笑起來的樣子像陽光一樣明媚,令人不自覺地想要靠近。
她的身邊從來不缺少追求者,而他只是其中一個。
回憶就此終止,他不敢往下想,他害怕自己會崩潰。
店長看到顧飛的樣子,識趣地沒問下去。
窗外雨停了,顧飛脫掉了黑色的風衣,換了一身灰色運動裝。
店長許久沒見過顧飛穿風衣以外的衣服,不由得有些新奇,拿出手機給顧飛拍了張照片。
「適當換身衣服多好,別天天穿著那件破風衣,看著就覺得壓抑!」
顧飛看到照片中的自己,竟有一絲茫然,更有一絲陌生和害怕。
照片里那個頹廢的男人真的是自己嗎?唏噓的胡茬,不修邊幅的中長發,尤其是那雙眼睛,它到底都裝著一些什麼故事,為什麼看起來那麼悲傷?
顧飛已經忘了自己多久沒有照過鏡子,全世界遺忘你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都忘了自己。
三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自己,絕對想不到自己會變成這個樣子。
就算是雨欣估計也認不出現在的我吧!
顧飛哆哆嗦嗦地叼起一根煙,卻發現身邊沒有打火機能夠將它點燃。
店長突然明白了顧飛在害怕什麼,他靜靜地合上了手機。
「該走了!」
該走了嗎?
顧飛露出一絲苦笑,是呀,該走了!
記憶始終只是記憶,他回不去,卻也不願遠離。
但還是要走下去不是嗎?
「走吧!」
顧飛扔下了口中叼著的煙,向外走去。
再次來到劉康的家裡,兩人準備好了所有工具,劉康的卧室鋪的是瓷磚,因為他不喜歡換拖鞋,所以當初選擇了耐髒的瓷磚。
店長在顧飛指的那塊瓷磚上敲了敲,發現果真是空心的。
兩人互相使了一下眼色,顧飛點了點頭,店長用鏟子,輕而易舉地撬開了瓷磚。
那是一個空洞,裡面放著一個老舊的鐵盒子,鎖頭已經有點生鏽。店長稍稍使力,鎖頭應聲而斷。
顧飛打開鐵盒,裡面密密麻麻擺放著幾十個日記本,從1987年到2013年,除了2002年的日記本不見之外,全部的日記都放在兩人面前。
顧飛找到1997年的日記,一共有三冊,兩人足足找了十五分鐘,才找到了周家往事那一段。
店長看了一眼內容,瞪大了眼睛,嘴巴張開老大合不上。
顧飛默默地讀出五個大字:
「雙胞胎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