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另一種真相
「薛晴?你怎麼會在法醫室?」張峻聞對此甚感困惑,但來到警局已經幾天了,突然遇見了熟人,心裡也不免有些愉悅,不自覺地嘴角上揚,露出一抹微笑。
上揚的嘴角打破了他布滿冰霜的臉頰,如一縷陽光照進幽暗的深淵。
「怎麼?看見我不高興嗎?」薛晴佯裝生氣的模樣,撅起小嘴。
「沒有,只是感覺很意外。」張峻聞攤開手掌,稍稍解釋了一下,又問道:「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前天!學校里恰好有來市局實習的機會,我就被安排過來了,沒想到在這裡竟然能遇見你!幸好楊浦分局當時沒有要我!」薛晴想著還有些小慶幸,如果當時真的去了楊浦,那豈不是陰差陽錯,反而錯過了能和他共事的機會。
「你說什麼楊浦?」張峻聞有些沒太聽清她的話。
「沒什麼!」薛晴臉上稍稍紅了一下,馬上擺手否認,張峻聞也沒再多問,讓她吁了口氣。
「中午我請你吃飯,怎麼樣?」薛晴說道。
「為什麼好端端的要請我吃飯?」張峻聞微微笑著說道。
「為了報答你呀!上次要不是你幫我忙,我現在還被小愛蒙在鼓裡呢!可能不知道什麼時候,一不留神,真的會被她害了。」
「那都是我的分內工作,不需要謝我。」張峻聞輕描淡寫地說道:「對了,你和你的男朋友怎麼樣了?」
「分手了,我們根本就不合適,當初在一起就是錯的,現在有了小愛這件事,還是徹底分開比較好!」薛晴聳了聳肩,表示自己無所謂地態度。
「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對待感情還真是看得開,看來我已經老了。」張峻聞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你明明大不了我幾歲!」薛晴不滿地說道:「你過來是要拿資料的嗎?」
張峻聞輕輕點了下頭,說道:「昨天法醫部通知今天會出結果。」
「是那顆人頭嗎?」薛晴睜著大眼睛問道。
張峻聞心頭猛地顫了一下,然後才又點了點頭,表示沒錯。
薛晴興奮地拍了下手,說道:「那你應該請我吃飯了!我也參與了檢查,我們可以一邊吃飯一邊聊一聊,給你說一說那顆人頭的情況!」
「這……」張峻聞遲疑了一下,又看了眼薛晴,看到她那副天真的模樣,實在讓他不好拒絕,只能答應:「好吧,什麼時候出去?」
薛晴看了眼手錶,已經過了十一點,而她的肚子也應景地叫了一聲。
她不好意思地說道:「那我們現在就出去吧!因為要趕報告,今天連早飯都沒吃,快餓死了!」
「現在?可以,聽你的,能吃辣嗎?」
「嗯……你喜歡吃辣?」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新開的川菜館,可以去試一試。」
「那走吧!就去那一家!」薛晴自然地拉住張峻聞的胳膊,不顧警局裡其他人的眼神,拖著他走了出去。
兩人打車,很快就到了飯店門口,這裡是附近出了名的商業街,全世界的各色菜肴都能在這裡找到,川菜館旁邊就是一家西餐廳,卻相對冷清不少。
因為是午餐時間的原因,餐廳爆滿,他們沒得選,只能坐在中間的一個位置,張峻聞隨便點了幾盤菜,將菜單遞還給服務員。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人頭的情況。
「現在可以跟我講一講,那顆人頭的檢查結果了嗎?」
薛晴捧起餐廳送的大麥茶,輕輕抿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才說道:「我們經過檢查,發現頭顱頸上的皮肉不見緊縮,是明顯的死後傷,說明死者在被割下頭顱之前就已經死亡,而且死者頭顱的傷口並不整齊,呈梭形哆開,創緣周圍伴有表皮剝脫和挫傷,不像是使用專業儀器而造成的損傷,照我看來倒是像……」
「像什麼?」張峻聞緊張地問道,因為動作幅度太大,手上的茶杯灑出一下水來。
「像是被人用比較鈍的菜刀割開的傷痕!」薛晴大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張峻聞的臉上變得有點蒼白,薛晴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這麼緊張,關心地問道:「你怎麼了?」
「都是報應呀!」張峻聞閉上了眼睛,感嘆了一句。
「你說的話都好奇怪?不過說實話,那顆頭顱的樣子真好看,她活著的時候一定是個大美女,追求者一定很多!不過可惜了,唉!」薛晴自顧自地說道。
「是呀!她活著的時候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他像是陷入回憶一般,不自覺地笑了,但看起來卻充滿了苦澀的味道。
「你認識她?」薛晴的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點酸酸的。
「她是我前妻。」
兩人之間的對話戛然而止,都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談下去,此時服務員剛好將菜送了上來,他們也就埋頭吃菜,不再言語。
突然,薛晴臉色脹得火紅,猛喝了一整杯茶水,伸出舌頭來,止不住的哈氣。
張峻聞忍不住問道:「你不是說你能吃辣嗎?」
薛晴又喝了一杯水,才說得出話來,她委屈地說道:「肯德基的辣漢堡我都能吃,沒想到這個竟然比辣漢堡還辣十倍!」
「額,哈哈!」張峻聞被逗得一樂,煩惱好像暫時也都拋諸腦後。
薛晴憤憤不平地看著眼前嘲笑她的男人,說道:「不許笑!哼!」
在張峻聞的眼前,突然將薛晴與林茹的身影重合,她第一次吃川菜的時候,也被辣的不像樣子,但仍然倔強地跟面前的辣椒作對,其實她一直都在遷就著他。
「鈴鈴鈴!」
張峻聞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他應了兩聲,最後說道:「我馬上就來!」
「你有急事了嗎?」薛晴忍不住問道。
張峻聞站起身來,抱歉地說道:「不好意思,有點事情我要去處理一下,不能送你回去了!」
「你有事就先去忙吧,不用管我了!」薛晴善解人意的笑了笑。
「那我先走了,下次請你吃不辣的!」張峻聞擺了擺手,急匆匆的離開餐廳。
而薛晴心裡卻有些小甜蜜。
「他說還有下一次。」薛晴忍不住地笑了出來。
張峻聞離開了餐廳,直奔警局,他剛剛接到的是顧飛的電話,顧飛方面正在調查關於張語瑩的案子,直覺告訴他,那個幕後黑手不知道出於某種原因,竟然將他們兩個同時置入了一場精心設計的局裡面,他有太多的不解,需要找到那個答案!
等他到了警局之後,阿超告訴他,顧飛和店長兩個人已經在辦公室里等著他了。
張峻聞輕點了一下頭,阿超也自覺地跟在他的後面,進了辦公室。
顧飛看到他進來,半句廢話都不願意多說,直奔主題,開門見山地說道:「關於張語瑩和林茹的案子,我有些疑問!」
張峻聞也說道:「你正在調查的事情我也十分好奇,是誰委託你們進行調查的?」
店長搶先回答道:「是張語瑩的父親委託我們的,張語瑩是他二十五年前和張鳳嬌生下的私生女,現在想要把她找回去。」
「張語瑩的父親?據我所知,她父親早在她兩歲那年就得了癌症死掉,怎麼又會突然跑出來一個父親?」張峻聞質疑地問道。
「他是假的,他的目的只是想引我去破張語瑩被殺的案子而已。」顧飛解釋道。
「既然是這樣,你應該已經調查到,當初殺了她的人,是我的前妻林茹,對嗎?」
顧飛點點頭,表示承認。
張峻聞苦笑一聲:「我覺得我們好像同時被套進了一個局裡,有人故意讓我們再次調查當年的案子,不知道是什麼用意。」
「什麼意思?」
「林茹前天在監獄自殺身亡,而頭顱被人用頓了的菜刀割下來,送到警局。死法和當初的張語瑩一模一樣!」張峻聞臉色平靜,但嘴唇卻仍能看出有輕微的顫抖。
顧飛兩人並不知道林茹已經死了的事情,所以大吃了一驚。
「我想要知道林茹和張語瑩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的始末原因!」
張峻聞嘆了口氣,對顧飛說:「給我一支煙。」
他手指間夾著的香煙,微微發顫,點然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才緩緩說道:「相信你們已經知道了我跟張語瑩認識的情況了吧!」
顧飛和店長點了點頭。
「知道就好,也省了許多口水,當時她受到驚嚇,住在醫院裡,我出於警察的身份,比較關心她的身體情況,所以經常會去醫院看看她,但一來二去,我發現她對我的態度越來越親密,後來我察覺到,她可能是喜歡上我了,但我當時已經有了穩定的女朋友,所以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她。」
「出院之後,我再也沒有聯繫過她,我以為她已經淡出了我的世界,不過好景不長,一個月後,她開始變本加厲,每天都堵在我上下班的必經之路上面,開始我還跟她打個招呼,可後來,我只能繞路走,躲著她!那樣的日子也僅僅維持了一個星期。她見不到我之後,開始以各種名義到警局來找我,將我的工作生活弄得一團糟。我想,有必要好好地跟她談一談了,我明確告訴她,我有一個很好的女朋友,我愛她,我要和她結婚。可是她非但沒有放棄,反而變本加厲,她說,她知道,但是不在乎!我只要一天沒結婚,她就有機會,就算我結婚了,她也會讓我們離婚!」
「她簡直不可理喻,失去了理智,再後來,她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了阿茹的住址,開始每天每夜的騷擾阿茹的生活,林茹報警過幾次,但卻沒有任何作用!我和阿茹還是結婚了,生活的很美滿,原以為張語瑩看到我和阿茹結婚,會知難而退,但她卻沒有,最讓我們崩潰的一件事發生在一年半之前。當時阿茹已經懷孕了,我們都很開心,做著一切準備迎接新生命的到來,可到頭來還是一場空。那一天,阿茹一個人去超市,卻沒發現張語瑩就跟在她的後面,在她坐電梯的時候,狠狠地在背後推了她一把,將她推下電梯,殺死了我們的孩子!」
講到這裡的時候,張峻聞突然停住了,他用修長的手指揉了揉太陽穴,好像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耗盡全部的力氣。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現在心裡的情緒有多複雜,足足過了三分鐘之後,他才能夠再次將心情平復下來,繼續敘述下去。
「那段時間,是我和阿茹生命中最黑暗的時光,沒生過孩子的人,永遠都無法理解失去了孩子的母親的痛楚。現在想來,可能就是那個時候開始,阿茹就已經想要殺了她吧!阿茹找了一個我不在的日子,單獨將張語瑩約到家裡來,並騙她說,她累了,打算放棄了,不想再爭了。」
「結果很明顯,張語瑩興高采烈地來了,發現大門根本沒鎖,但她也並沒在意,誰知道迎接她的竟然是那樣的命運,阿茹將她殺了,並砍下了她的頭顱。等我回家之後,看到了滿地的鮮血,還有那顆令人驚悚地頭顱!」
「阿茹就那麼害怕的看著我,蜷縮在房間的角落,像一隻受了傷的小貓。她需要我來保護她,我也有能力去保護她,只要我願意稍稍改動現場的條件,完全可以偽造成誤殺的現場,但我卻沒有,我選擇了法律,因為我認定,不論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只要犯了錯,就要受到懲罰!我親手將她抓了起來,至今仍忘不了她那時絕望的模樣……」
一根煙抽完了,張峻聞也結束了他的故事。
現場的人也終於從當事人的口中,獲得了事實的真相。
但顧飛仍有許多疑問:「按照你的說法,你當時的行為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對,現在為什麼會出現那個設計了整個局的人?他到底想要什麼?而且我聽說林茹沒有判死刑的原因,是因為當時檢查出來,她是在夢遊的情況下殺的人,這又是什麼意思?」
「事實上,當時在法庭上,我撒了謊!林茹並沒有夢遊症,但在孩子死了之後,她卻主動找了心理醫生,當時我以為只是簡單地治療,後來才知道,當時她對心理醫生說的是,催眠她,讓她夢遊!她當時就在設計整個局了!而我知道這件事,卻在法院做了偽證,如果我不這麼說,她就會死!我別無選擇!」張峻聞說出了所有事情之後,終於鬆了口氣,好像放下了壓抑在心裡多年的那塊大石頭。
「所以我敢肯定,我們面對的那個人,他想要報仇!」
「替張語瑩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