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往事
我爺爺叫李升,是個地道的老兒,經常在十里八鄉找個地兒坐著就能擺攤,替人看掌相面,但他老人家也怪,人家倒騰這江湖無非混幾口飯吃,可他分文不收,只讓對方留下名字,說是留個善緣。
久來久之,他老人家也就得了個「李善緣」的外號。
但這終究不是什麼正道,更何況遇上了那個年代?
我二叔那脾氣才叫一個爆,爺爺就罵老,罵爺爺是牛鬼蛇神,礙著人民改革進步。
爺爺也不惱,只是說小二子啊小二子,要是沒這碗飯,你早就餓死了。說完話,爺爺照常是提著事,要出去擺攤。
二叔當時一把就把我爺給攔住了,說老你是不是要跟全國作對。爺爺也不是什麼好惹的主,走南闖北這麼多年,大風大浪什麼沒見過,更何況自己生出來的一個小兔崽子?當頭就給二叔來了一嘴巴,說你小子是不是想毀了老祖宗的。
那年代的紅衛軍都比禿尾巴狗還橫,為了掃除牛鬼蛇神,甭說是老父親,就算是祖墳也能刨出來罵三罵,再說二叔那脾氣那地位,能這個?
嗷嘮一聲老你以為我真不敢打你啊,二叔挽胳膊就動起手來了。
可把爺爺那把老骨頭打得好懸沒散架,連事都給砸了,幡子也折了。
我爸一聽這事,氣得連宰豬檔口那砧板都給劈開兩半,拎著殺豬刀直接找上二叔。二叔一看我爸來勢洶洶,也是嚇懵了,也漫說是他,全村人沒一個不怕我爸的。我爸當過兵,打過幾年仗還殺過敵人,這可是真真正正的凶,從槍林彈雨中練出來的,這群小打小鬧的紅衛軍怎麼跟我爸比。
二叔扭頭就跑,我爸提刀就攆,追趕了整整三條街。
要不是剛好有十幾個紅衛軍經過,把二叔給護住了,再加上家裡人趕過來哭著勸,沒準二叔就得少條胳膊腿。
後來越來,逮住誰誰就倒霉,倒霉不止還得牽連家人。
那時候二叔已經遠離了我們,爺爺則是跟我們一起住,照常早出晚歸的出去擺攤。
我媽知道這樣下去准得出事,就來到爺爺的攤口前,跪著磕頭,說姥爺您行行好,不要再替人了。爺爺望著老天長嘆一聲,掐手一算,替我媽算了最後一卦就金盤洗手了。
但那卦是好是壞,爺爺他一直沒說。
爺爺算是逃過了一劫,因為不久后鎮上便派人來巡視,見戲子打戲子,見和尚揍和尚,反正觸頭就倒霉。
正好咱們村頭有一座破廟,失修老久了,以前是供奉大羅神仙的,好幾百年的建築了。
但神仙就是有罪,得打!
鎮上派的人一指破廟,就說了一個字,拆!
說拆就拆,第二天早上就動員。領頭的紅衛軍,正是我二叔!
二叔浩浩蕩蕩領著數十人,拿起了鐵鎚鋤頭,去那座破廟。爺爺知道了這事,第一個就不答應,站在隊伍前面攔著,說這廟拆不得,這是狐鬼的,拆了就得出大禍。
二叔也是第一個說話,說老你讓不讓開,你是不是堅決擁護封建?
這話可毒啊,一大頂帽子就蓋了下來。
我媽知道不好,要是這罪名一坐實,咱們一家子還不得被當成牛鬼蛇神來整治?拉著爺爺的手,哀聲說,姥爺您就算是為了您的孫子,咱們別管這檔子事了好嗎。
爺爺沉默了半晌,終究是疼我,二話沒說,老淚縱橫地走了。
但沒想到,當天晚上就出事了。
二叔死了!
死在了破廟前,死得可太慘了,身上滿滿的都是爪痕,血跡斑斑,雙眼翻白,倒跪在破廟的石階下,像是在懺悔。
爺爺一聽二叔慘死了,臉上沒半分,似乎早已經料到,只是搖了搖頭。
但始終是兒子啊,心頭滴出來的血
爺爺神情木納地趕到了現場,那已經被人群給了。人們紛紛讓路給爺爺,都閉著嘴大氣不敢吭一聲。
爺爺往裡一看,眼淚又掉下來了,足足望著二叔的好幾分鐘,這才大怒而罵。說看看你們好事,你們都想死對不對,老祖宗的是你們能碰的嗎?
人群一個一個地罵,罵完這個罵那個,罵到最後,爺爺他嚎啕大哭,抱著二叔的就說小二子啊小二子,你為啥不聽爹說啊。
哭罷多時,爺爺一把火就把二叔給點著了。
這時候鎮上的紅衛軍們可到了,看見爺爺燒了二叔,不禁大怒,上前就把爺爺給撂倒了,還想把火給撲滅。
我爸當時也在場,雷公似的吼了一聲你們敢打我爹我要你們的命,回家抄出殺豬刀。
爺爺也是拼了老命,對著我爸說阿虎,別讓他們把火給滅了,要不然小二子就得屍變,就得害死咱們全部人……
老話說好漢架不住人多,下來,我爸和爺爺再有能耐也抵不住人家,划拉了好一會兒,就被人給制服了。
但爺爺還是鬆了氣,因為二叔的已經燒成一堆了。
但這件事也算是徹底給捅大了!
我爸因為了幾個人,被抓蹲了幾個月。
爺爺因為燒了二叔,滿嘴封建,被打為瘋子,抓進了瘋人院。
我媽不許我和我爸去探望爺爺,說只要我們一去,回來就能看見她弔死在家,畢竟爺爺是瘋子是封建的擁戴者,村裡人都恨爺爺,要是再沾上邊,我們在村裡就沒地兒。
我爸也是沒辦法,整天唉聲嘆息,也沒敢帶我去看爺爺。
所以一晃二十年,我們也不知道爺爺現在是死是活。
二十年來,我陸續地在縣裡和城裡上了、,以致一段時間寄宿在外,老久沒回村子里。
但突然一天,我接到家裡來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