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果然出現的混種
「啊——」朝來大叫一聲,二話不說,縱身一躍,撲到了冉遺魚嘴裡,死命抱住應霆,也不顧冉遺魚嘴裡的那纏繞出來的蛇尾,順勢滾落在地,狠狠地摔在地上不動了。
應霆顧不上許多,一落地便拔腿要跑,一扭頭看見倒在地上的朝來,已經被冉遺魚嘴裡伸出的蛇尾捲住了腳,半身拖入了冉遺魚嘴裡。
「怎麼可能!」應霆大驚失色,朝來怎麼可能會因為這麼一摔就昏迷?!
「怦——」
重擊聲響起,像是什麼骨頭被粉碎的聲音。
冉遺魚重重落在地上,它的頭顱被打得凹下去,已經裂開,可它還在試圖要報復,張著嘴想要再度把朝來咬在嘴裡。
濯弦戴著玉韘的手滿是血污,他緊緊抱著朝來,任憑冉遺魚的嘴咬到他的眼前——這一瞬間冉遺魚像是得到了什麼命令似的,突然僵住不動了,它的身體微微顫抖,好像在和某種力量抗衡,可它的軀體違背了它的本能,再也無法往前一分。
「你去死吧。」濯弦冷冷地盯著冉遺魚,又補了一拳。古老的玉韘連夢境里天然存在的屏障都能打破,更不要說一條魚。
冉遺魚的身體劇烈顫抖,它似乎真的快死了,再也無法移動一分。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濯弦,最後還是聞人諭反應最快,衝上去一把拽回濯弦,翡翠帝江再度出現,衝進了冉遺魚的嘴裡,甩頭擺尾,到底將已經破碎的魚頭搗得粉碎。
冉遺魚小山似地癱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你立刻和俊逸跟著朝來往下一層,這裡有我,應霆,把這玩意拆了。」聞人諭不假思索地吩咐,「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在鬧鬼做戲。」
冰涼細長的手抵住了朝來的心口,朝來對那隻海妖努力比劃著,可不管她怎麼掙扎,海妖都不肯讓開身後那條神秘的通道,讓她去見雲朝往。朝來捂住眼睛,狠狠地在臉上抹了一把,心一橫,掏出了那把黑色匕首,瞬間貼近那隻海妖刺了下去。海妖靈活地躲開朝來,扣住了她握著匕首的手腕,反手就要把她推出海面。朝來順勢在水中翻轉,落到了海妖的背後,使勁兒一蹬,便游進了那奇怪的湖水裡。
湖水依舊和那次一樣冰涼翠綠,在裡面穿行,動作都被凝滯,好像穿過一個巨大的蘋果口味的果凍。她透過水波看著湖畔的世界,這一次她看見了更多,她不僅看見了朝往,還看見的頭頂天空那彷彿是皮下出血般的滿步的紫紅色的裂縫——朝來記得封閉空間代表秘密和守護,而空間牆壁之類的破碎,外表著外力入侵。
湖畔的雲朝往正在與一個奇怪的怪物殊死搏鬥,那怪物像是蛇,卻又不是蛇,長長的一條,滿布吸盤,如果非要用什麼東西比喻,倒像是那種離開章魚的身體還能活動的觸腕。
從前雲朝往就喜歡這些怪談,比如有一種深海章魚,離體的觸腕也具有強大的攻擊性云云,然而這幅畫面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朝往又為什麼會在這裡?這些有什麼暗示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朝來想要努力潑水而出,看個仔細,腳下去傳來冰涼寒意。剎那間那隻海妖就將朝來拽到了湖底。
「他還不能。他藏起來,在等你。」那隻海妖突然開口。
朝來一愣,想要問清楚,卻被海妖推回了海中。小船自海面透光處劃過來,濯弦的臉出現在了光暈之中。
「他不安全,他擔心你,你也不安全。」那隻海妖的聲音沙啞難聽,但語氣卻充滿了溫柔憐憫。朝來一時想不出它為什麼這麼說,思考間她已經下意識地握住了濯弦伸出來的手,被拉出了海面,爬到小船上,抱起了阮琴。
琴音里平靜得不可思議的海面被不知名的魔力分成了兩半,一道深溝伴隨著嘩啦啦的瀑布轟鳴出現在了小船旁邊,瞬間巨大的吸力引發了意料之中的墜落,在那墜落的剎那之間,朝來看見她這片海域的天空也出現的那詭異的皸裂紅線,將雲色染得如織錦般璀璨,而其中黑色的閃電彷彿吃人的藤蔓,慢慢垂落下來,將要把這個空間吞噬下去。
耳邊彷彿有人在低聲吟唱,應當是一首詩。
朝來只覺得全身像是被電了,麻得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
那是葉芝的名作,《他希冀天國的錦緞》。
順藤摸瓜,可就算是聞人諭也沒有想到,李少爺身上的女蘿真的爬滿了這個夢境,尤其是眼前被翻起來的土地,細長密布的綠色藤蔓和微微發紫紅色的主幹交雜在一起,將整個街心公園的草地畫成了一副超現實主義的猙獰的錦繡畫卷。
「聞人!」應霆突然喊了一聲。
聞人諭收回視線,看見應霆按著李少爺,剛剛還處於神志不清狀態的李少爺,突然劇烈地抽搐起來。可這種抽搐卻沒有伴隨著那種精神崩潰之類的原因慣有的癥狀,既沒有嘔吐,也沒有變得五官模糊或者面目猙獰,李少爺就像是被按下了什麼開關,電動起來。
「那是什麼……?」庄俊逸的聲音突然響起。
那隻頭部被擊碎的冉遺魚,竟然也跟著李少爺抽搐起來,它破碎的頭骨被劇烈的抽搐震動,碎片掉落在地,露出體內的空洞來,與尋常夢魘不同,那是一個黝黑無光的破洞,沒有血肉,只有完全看不清內部的黝黑。
「原來冉遺魚是這——」聞人諭的話還沒有說完,表情便瞬間變了。
一隻綠色的手從那片黝黑里伸了出來,扶住了冉遺魚的頭骨,似乎是借著這股力量,要把身體拽出來。
「這……這是女蘿?」從冉遺魚的魚腹里爬出來的,那個綠色的人形,應當是個女子。說應當,是因為她線條玲瓏有致,前凸后翹,說人形,是因為她沒有五官,沒有皮膚,沒有人該有的東西,她的身體上纏繞著藤蔓,露出來的部分血肉模糊,好像還生著許多細小的吸盤,只一眼就足以令人後悔,令人作嘔。
可是在場所有的夢魘獵人,都沒有移開眼神,都在警惕且仔細地看。
「這是女蘿,吸取太多的人的東西成了精的女蘿……」聞人諭示意所有人後退,「但她應該不僅僅是女蘿,她的身上有別的東西。」
那女蘿緩緩走出,露出上半身來,沒有五官的臉上,幾個孔洞一抽一抽,裡面伸出幾枝藤蔓來,像是蛇那分叉的舌頭,嘶鳴著試探著周圍的空氣,而後定定地看著李少爺這邊的方向,那張綠油油的臉上,表情熟悉——恐懼,無辜,茫然——正是在李少爺的視頻記錄里出現過的表情!
李少爺似乎與這個女蘿有感應,抽搐漸漸停止。
然而隨著李少爺的身體漸漸平復下來,他身上的綠色也加快了攀升速度,很快蔓延到了胸口。
「濯弦呢?有沒有解毒——」應霆一轉頭看見庄俊逸跑了過來,可濯弦和朝來還依舊躺在地上。
情勢不容他們做太多處理了,因為那個女蘿已經找准了方向,發了瘋似地離開了冉遺魚的身體,朝著幾個人撲了過來,下身那油綠色的血絲暴露的蛇尾貼在地面,以極快的速度沖向了應霆。
「卧槽這不是美人蛇?!女蘿混了美人蛇啊!」庄俊逸大吼著。
應霆反應極快,長刀一拖,便楔進了女蘿的蛇尾,帶出一道墨綠色的血線。那女蘿立刻轉頭攻擊聞人諭,卻被翡翠帝江攔住。女蘿不管三七二十一,撲在了翡翠帝江身上一通撕咬,聞人諭連忙拽住李少爺,想要把他撈出來,可那女蘿的速度比聞人諭更快,它已經扯斷了翡翠帝江,整個俯在了李少爺身上。
無數的藤蔓絲絲入扣,伸入了李少爺的身體,與李少爺身上那些藤蔓交織在一起。距離最近的庄俊逸揮槍去挑的時候,已經晚了。
女蘿包裹著李少爺,似乎在努力要把李少爺吞吃入腹,卻無法做到,但又不願意放棄,結果變成了好像是被纏在一起的兩個人,古怪臃腫。李少爺甚至發出了一聲:「別——」
女蘿聽見這個聲音,更加瘋狂,索性一口咬在李少爺的臉上。
「這——」聞人諭有些遲疑,「難道女蘿身體里是另一個嗜血人格?」
「那不是什麼女蘿,也不是什麼另一個嗜血人格。」一個冰冷的女音響起,甯心知已經站到了朝來身旁,她低頭看看朝來,冷笑一聲,「不要以為人格分裂能解釋所有問題。」
「那你說是什麼?!」庄俊逸怒氣沖沖,「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要賣關子!」
甯心知看著那個女蘿:「那裡面是個夢魘,有智慧,還擁有一些碎片式的記憶,我看不清楚,但是應當是傲因乾的。」
「可你看這個尾巴可不像傲因——」應霆和庄俊逸聯手抵禦著瘋了般的女蘿,想要把李少爺拉出來。
「這麼說是三種夢魘的融合,有智慧的女蘿,美人蛇,傲因,加上李少爺的記憶。」聞人諭看著甯心知,稍微鬆了一口氣。
甯心知點點頭:「而且,它們控制了李少爺的身體,用李少爺自己的記憶,相當於這個混種,控制了李少爺的身體。」
「怎麼可能!傲因附體控制人類?!」庄俊逸大吃一驚。
「這裡是夢境,沒什麼不能的。」甯心知聳肩。
「舌頭!」應霆想起女蘿那分叉的舌頭,「快點!」
庄俊逸二話不說,一槍插中了女蘿的嘴巴,猛地一扯,應霆也毫不顧忌女蘿的尾巴抽打到自己的身上,奮力揮出斬馬刀來,將女蘿的一條舌頭砍了下來。聞人諭見狀也立刻用獵獵纏上女蘿,三個人你割我擾,終於把女蘿臉上的舌頭都割了下來。那女蘿沒有了那些舌頭,似乎也沒了行動目的,張牙舞爪地四下撲咬起來。
「還真是傲因!」庄俊逸嚇了一跳,「哎呀!
「趕緊換!」甯心知說著,伸出手抓住還沒有醒來的朝來和濯弦。
「可是——」庄俊逸轉頭看著朝來。
「我去處理雲朝來。你們繼續。」甯心知說罷,掏出一瓶藥丸吃了一粒,很快也倒在地上,睡了過去。
聞人諭見甯心知放了大招,也不再遲疑,立刻畫出懸崖峭壁,墜向了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