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節、 魄丟了
按照書中的方法,我先把中央厚土(自家院子的一捧土)置於我父親的床下,使之有厚土之氣庇佑其身,隨後我自己疊的那個黃紙紙人沾染部分井水,置放於我父親的胸口處,使之紙人左右手臂對應心肺、雙足對應肝脾、中央軀幹對應胃部,正對五行五臟。
隨後,在紙人身上用手指蘸硃砂點在心口、蘸厚土點在天庭、蘸墨水點在四肢。
然後我正對窗口,手掌接滿月光,閉上眼睛去冥想月光碟恆在手中,隨後手順著冥想出來的感覺形成一個我自己都無意識的手勢,口中輕吐:「起!」
觀想中,一道月光透過窗口,落在紙人上。
緊接著,耳邊出來李斌的驚呼聲音,短暫之後馬上停止。
我看到紙人緩緩坐起來,像個活人一樣,左右搖晃了一下,然後似乎想要站起來,但一側的手臂和腿都使不上力氣,垂在那裡。
我忽然意識到,紙人里承載的可能是我爹的魂魄,趕忙開口問:「爸?」
李斌杵在門口問我:「嚴子,你咋把你爹給弄紙人里了?」
「你先閉嘴!」我沒好氣的回應,然後仔細的看著紙人,發現紙人的動作似乎是那種沒有主觀意識的類型。
緊接著紙人發出清脆的一聲『嚓』,一頭扎回我爹的胸口上。原本濕答答的黃紙紮成的紙人,就在躺下的那一瞬間,變得乾乾淨淨,甚至還帶著紙張乾爽時才有的清脆聲音。
我口中下意識呢喃:「魂失則三法不入紙,魄散則井水頃刻干。這是魄丟了……」
呢喃之後,手中那下意識掐成的指訣也頃刻散開。
怎麼辦?該怎麼辦?
李斌衝過來,問我:「嚴子,咋地了?」
我回道:「我爹應該是魄丟了。」
「啥丟了?」
「魄!魂魄之中的魄,頭幾天的聊齋那個白看了?人有三魂七魄,我爹丟了其中的七魄,就是不知道丟了多少。」我回答。
李斌問我:「不能數一下?」
我難以理解的去看他:「咋數?瞅都瞅不見的,能知道丟就不錯了。問題是現在咋辦,丟了的魄得想法招回來才行。」
李斌思忖了一下,左手握拳砸在右手上,喜道:「有辦法,我舅舅不是找了個道士晚上抓水猴子么?今晚咱們過去問問那道士會不會招魂兒,萬一他會就簡單多了!」
我想了一下,覺得可行,抱著一線希望的說:「行,那到時候先麻煩你舅舅給問問了。」
我實在是不知道,家裡那本書中記載的招魂方式到底靠不靠譜,而且重要的是,此時的我還處於普通人的思維範圍內。
招呼李斌,趁著我娘還沒回來的空擋,趕緊把我爹搬回原來的位置上,地上的土也掃掉,屋子裡整理乾淨。
李斌說回去找他舅舅先探口風,我則對他的仗義表示感謝。
等到母親回來,我剛出門口就看到李斌站在不遠處。
「你咋又跑來了?」我跑到李斌面前問他。
李斌說:「我舅幫我問了,那道士可以招魂,需要的東西都寫好在這裡了,你得準備一下。」說著話,遞給我一張黃紙,上面用毛筆字寫的,就是那字挺難看,沒個風骨形狀。
我低頭借著燈光看一遍,微微蹙眉說:「你確定需要這些東西?牛羊肉不說,怎麼狗肉也要?還要白酒,還得是西鳳酒?神仙還指定品牌啊?」
李斌回我:「可能路過的神仙也要吃點喝點唄。」
我一挑眉:「你逗我?你自己個兒信么?沒聽說過神仙喝酒吃肉的,你以為是林正英電影呢啊?鬼差來了還弄點酒放個雞蛋?」
李斌鬱悶道:「那你說咋整?就這個道士,我舅舅可說了,是隔壁市裡很有名氣的大仙,要不是這次六家父母里有人有本事,花了大價錢請來,人家道士還不肯來呢。」
我這個人,有點執拗,性格有這方面因素的人通常其實不太討喜,尤其是在處理事情的時候,感性會大於理性。
我覺得它不好的時候,九頭牛都拽不回頭我。
我搖搖頭,說:「這個道士我覺得不靠譜!晚上他去抓水猴子的時候咱們一起過去看看,我倒想看看水猴子是不是真有。」
李斌低頭看了一下手錶:「行,我這就回去拿觀音像和保家仙去。然後上你家集合?」
我點點頭:「行,我回去也準備一下。」
和李斌分開,我直接回家,今天註定家裡沒第二個人,爹在醫院,我哥要上班,我娘要陪護。
回到家,我先是弄了井水給自己洗了個乾淨,然後開始準備晚上的防身物件兒。
按照那本書《無名》書中的一些備註里的說法,非正文中的。我後來估計都是曾經擁有這本書的人寫進去的。
備註里的說法中,有關於護身一項的不少,但能夠現在讓我準備和接受的只有一個方法。
即:家中準備三種或者三種以上的米穀,用一個有豁口的飯碗裝好,用黃紙包住飯碗,上面插上三支竹筷,最後置於灶口。令用黃紙折口袋存鍋底灰若干,關鍵時刻可塗抹於眉宇,遮鬼眼不視真人。
我在家找了半天,最終找了一個大海碗,帶豁口的。心想這麼多裝起來一定多,萬一真有用,也屬於彈藥充足的那種。
臨出門的時候,我忽然看到帶回來的塑料袋,裡面有張媛柔折出來的紙人,也不知道腦子裡那根弦搭錯了,只覺得心頭一跳,感覺跟這個紙人今天特別有緣分,就也帶在了身上。
我所不知道的,這心頭一跳,其實是個寶,更是普通人所不具備的本能本領。
出得門去,就看到李斌騎著自行車,后架子上還拖著兩個箱子,這貨還用紅繩系住箱子的。
最二的是這貨脖子上還掛著一串念珠,我記得這是李斌奶奶整天盤在手裡的。
我咧嘴諷刺:「我說李胖子,你瘋了,這珠子你奶奶可當寶貝一樣,你咋騙來的?」
李斌搖晃了一下手中的串珠,說:「據說這是高僧加持過的寶貝,我趁我奶奶睡著了偷的。」
我說:「你會被你爹打斷狗腿的。」
李斌嘿嘿一笑,拍了一下腿說:「就這大粗腿,扛得住!」
「你狠!」我讚譽道,隨後看了一下時間,才八點零幾分,覺得距離子時還早,我問道:「現在就去大橋嗎?」
李斌說:「去啊,那個道士要擺法案,很正規的。我舅舅吃過晚飯就過去幫忙了。」
「要這麼勤快?你舅舅不是撈什麼好處了吧?」
「瞎說什麼呢?我舅舅不是那種人!」李斌說道,不過他停頓了一下,才悠悠說:「你可能不知道,我舅舅家不是有個表妹么?在表妹之前,還有一個,聽說是衝到了什麼結果夭折了,我媽偶然說過一次,說是當年我舅舅打死不信這些,我外婆逼著我舅舅帶著我舅媽跟那個夭折的去找『懂行』的給看看,我舅舅還為這個跟我舅媽吵了一架,結果就是孩子死了,我舅媽也因為這個抑鬱的一直沒好,生了我表妹之後沒多久就走了,這事兒後來就一直成了我舅舅的一塊心病,我估計我舅舅是想求那個道士做點什麼。」
我點點頭,由此可見李斌家的迷信思想根深蒂固的來源不但是上一代人,還是祖傳的。
本來我是可以嘲笑一下的,可偏偏今天我爹身上碰到的事情讓我不敢亂說,以前無所顧忌的時候還能肆無忌憚,現在卻有了一種壓抑和束縛的感覺。
「走吧!」一下子我的心裡也挺抑鬱的。
我們哥倆騎著單車,車頭前面都綁著一個手電筒,這個年月路燈什麼的很奢侈的好不好。
在路過幾個路口的時候,看到好幾波蹲在路口燒紙祭祀已故之人的,不知道怎麼著,就心裡覺得毛毛的不是個滋味。
剛才那股子調侃和輕鬆一下子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開始還能有說有聊的,但是最後只剩下我跟李胖子兩人默默地踩著自行車往前沖了。
可就在前行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
我猛然發現周圍的不正常起來。
連忙一個剎車,直接停在了路口中心。
李胖子衝出去不遠,也趕忙剎車停住,回頭問我:「嚴子,你幹啥?車壞了?」
我蹙眉道:「胖子,你過來!」
李斌也不下車,就卡著褲襠兩隻腳帶著車子向後退,退到我的身邊:「咋了咋了?這麼嚴肅?」
我說:「你先別說話,看看周圍跟剛才有啥不一樣的。」
李斌左右扭著脖子,憨乎乎的說:「沒啥不同啊,咦,涼快了很多是真的。」
我指著周圍,剛才那個交警崗亭的位置說:「有崗亭的是來福路吧?」
李斌說:「嚴子,你是不是發燒了?這條路走多少年了,前面再走一個路口往左轉就是咱們學校。」
我說:「你沒意識到這個路口我們已經經過三次了么?」
李斌這才腦門子見汗,嘴唇都有些發抖,聲音帶著顫音兒:「嚴,嚴子,你別嚇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