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來歷
伏羲來歷
在中國古代,龜殼占卜是一種古老而神秘的占卜方式,從數萬年前的原始部落時代一直延續到一九四九年前。只是在現代,能夠真正看懂經過火烤后龜殼上出現的裂紋所代表的卦象的人寥寥無幾。
眼前的艾布爾,作為一個外國人,無疑掌握了這門幾乎失傳的技藝。在我見過的人中,估計只有旺達釋比能夠在這方面與之相比。
龜殼之所以成為古人占卜的工具,一方面是龜紋中央有三格,代表天地人三才;三才旁邊有二十四格,則代表二十四山(風水羅盤一般以八卦作為宮位名,每個宮位又細分為三個小方位,每個方位佔十五度,即為二十四山)。也有的龜殼只有十格的,代表十天干;龜殼底部一般有十二格,代表十二地支。
此外,代表著伏羲八卦傳承的《洛書》,相傳也是刻在一隻神龜的背上。古人一直認為龜殼包含著無盡的奧妙,和八卦的天地人三才、占卜理論中的天干地支相對應,因此龜殼在古代是最為重要的占卜工具。
「根據神啟,這塊龜殼雖然是在三百多年前被張獻忠藏進七殺碑的,但它真實存在的時間,實際上已有數萬年之久。」艾布爾看著手中的龜殼,眼中露出無比虔誠的神色。
「你是說這是一塊數萬年前的龜殼,只是被張獻忠得到后,放入了七殺碑中吸納冤魂?」我問道。
「這塊龜殼大有來歷,它是當年伏羲在洛水中看到的神龜,然後從龜背上的卦象悟出《洛書》,結合《河圖》形成了流傳後世的伏羲八卦。」艾布爾鄭重地說道。
看著這不過盤子大小的龜殼,我不禁大為驚訝,這就是當年伏羲領悟八卦的神龜龜殼?真要說來,這東西比當初掉在牛頓頭頂的蘋果,要重要多了。
就是不知道這塊龜殼為何會落入張獻忠手裡,不過只要想想當年張獻忠幾乎將蜀人屠殺了個遍,真從哪個隱士手裡得到這塊珍貴無比的龜殼,也不是沒可能。
當年的張獻忠也是張家傳人之一,對於上古時期、意識世界以及古蜀的內情,知道得遠比一般的草頭王要清楚得多。這塊龜殼或許在其他人眼裡不值一文,但只要落入張獻忠這樣的張家人手裡,肯定能第一時間知曉其價值。
何況流傳至今的《河圖》《洛書》,都是南宋的蔡季通從蜀地發現的,這龜殼在伏羲之後流落到蜀地,也似乎說得過去。
「如果這龜殼真是當年伏羲遇到的神龜所留下的,那麼是不是可以說,伏羲在最開始的確是人不是神?」我反問道。
「在神話傳說中,伏羲本來就是其母華胥氏感巨人遺迹而生,並且上古時期也的確有一個名叫伏羲的部落,這個部落是燧人部落的一個分支。而從時間上看,燧人部落在距今約五萬年前開始使用『鑽木取火』,繼而又使用『燧石取火』,燧人部落的名字也由此而來。」敖雨澤補充道。
「相傳燧人部落在距今約四萬年前在昆崙山頂觀察天象以明『天道』,始為山川百物命名而有『地道』。以風姓為人類命名,對人的婚姻交配有了血緣上的限制,產生早期的倫理道德,也就是『人道』。其中有意思的是,為什麼當年的燧人部落選擇了風姓?」艾布爾帶著神秘笑容說。
「這個姓氏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我問道。
「風字在你們中國人的文字中又通『鳳』,燧人部落時期將風姓作為第一個姓,一方面風姓始於結繩記事,始於信風歷的發明;另一方面則是由於當時的龍鳳崇拜,龍鳳是風姓所屬的兩大支系,而『鳳』代表女性,燧人部落所處的母系氏族時期,以代表女性的『鳳』為尊,因此第一個姓氏才確定是『風』,而不是其他字。瑪雅文明當中所尊崇的羽蛇神,蛇形本來就是龍形的前身,而帶羽翼則象徵著鳳,因此瑪雅人崇拜的羽蛇神,本身也和遠古中原地區的龍鳳崇拜一脈相承。更何況羽蛇神在瑪雅人心目中帶來雨季,是與播種、收穫、五穀豐登有關的神祇,這本身也和龍鳳崇拜中渴望風調雨順的神職差不多。」艾布爾解釋道。
「也就是說,我們基本可以確認,羽蛇神就是伏羲最得力的手下騰蛇的化身?」我說道。
「可以這樣認為,畢竟騰蛇和巴蛇神,本身就是同一個神祇,只是後來巴蛇神似乎趁著伏羲古神陷入沉睡而背叛了主神,在華夏的西南之地培植新的代理人,這恐怕也是當年的古蜀國得以建立的原因。只可惜後來巴蛇神的肉身被伏羲古神略施小計被五丁斬殺,因此巴蛇神後來通過北緯三十度的特殊磁場通道前來南美洲的瑪雅地區,更是化名為羽蛇神重新收集信仰。」艾布爾說道。
「既然如此,巴蛇神化身羽蛇神是兩千多年前的事,為何這個幾萬年前修建的鬼地方,和伏羲及其創造的八卦又息息相關?」
「這就涉及伏羲的真正身份了。伏羲到底是什麼?一個生活在古華夏地區的部族,一個真正的智者,還是一個神話中的神靈?」
「按照你們的信仰,我想你要回答的是最後一個吧。要不然世界樹組織的信仰,早就崩塌了。」我冷笑道。
艾布爾似乎沒有介意我對他信仰的不敬,而是淡淡地說道:「是的,在我們的信仰當中,伏羲是唯一的、真正的神靈,但是我們的信仰從來不認為神靈是天生並且全知全能的。相反,在世界樹組織的信仰體系中,神從一開始並不是神,而是和我們一樣的人。只是神的國度受到毀滅性的打擊,而他獲得了神國的全部文明遺產,引導了後續的文明,這才在數萬年的傳說當中,升華為新文明的『神』。」
「中國的神話傳說中,也有不少原本是人,後來被當成神來崇拜的例子。比如關二爺,一開始是三國時期的武將,因為代表了符合統治階級需要的忠義,後來被歷朝歷代的皇帝冊封,民間的香火也十分旺盛,成為擁有一長串神名的『三界伏魔大帝神威遠震天尊關聖帝君』。因此,這種由人到神的轉變,有時候不過是統治階級的需要而已。」
「但伏羲古神是不同的,因為它最早發現了世界的錯誤,從而找到了意識世界的秘密。」艾布爾詭笑道。
「因為八卦?伏羲通過八卦算出了世界錯誤的根源?」
「可以這麼說。不過真要說起來,伏羲所獲得的關於八卦的知識,並非它獨自創造的,而是來源於它所處的文明。只可惜這個文明因為世界的錯誤徹底消亡,僥倖逃過一劫的伏羲卻從中發現了世界運轉的秘密。因此,伏羲自神龜龜殼悟通八卦不過是一個美麗的傳說,真相是它繼承了一個文明最頂級的智慧,然後在一副龜殼上留下了它參透世界運轉的天地至理的一道秘卦,是為伏羲秘卦。這秘卦需要特定的羅盤進行解碼,我原本以為解碼的工具是結合二十四山法的棗羅盤,可現在看來,這解碼工具更大的可能是瑪雅人先祖留下的曆法石碑。」艾布爾感慨地說。
我看著眼前能夠轉動的圓形石碑,明白過來艾布爾所指的曆法石碑,應該就是眼前這個了。
「當然,說這是瑪雅人先祖留下來的還不一定正確,畢竟瑪雅人的許多文明和科技,也只是獲得了這個文明的部分遺產而已。確切地說,第三個文明紀元的穆里亞文明,也就是生物能文明,同時也有很大的可能是伏羲女媧所在的文明,只是各個地區的人稱呼不同而已。瑪雅人認為這是穆里亞文明,但在你們中國,對此還有另外一個稱呼——崑崙!」艾布爾繼續說道。
「崑崙!」我不由自主地念出這個詞。崑崙是中華文明的源頭,根據多方考證,古人所指的崑崙,並非今天新疆境內的昆崙山,而指的是岷山山脈。
從人種遷徙演變的路徑圖看,非洲產生的現代智人第一個線粒體夏娃經過數萬年時間遷徙到世界各地,其中屬於亞洲蒙古人種的一支,也是沿著岷山山脈才進入中原地區,再擴散到其他地方的。
因此,整個中華文明最早的發源地,其實並非今天普遍認為的中原地區,而是西南的岷山山脈,也就是傳說中的「崑崙」。
但岷山是實體的崑崙,還有一個更為神秘的所謂的「仙道崑崙」,被認為是神仙居住的地方,一直沒有被找到。當然現在我們早已明白過來,所謂的仙道崑崙,同時也可以說是天國或者冥界,實際上所指的都是「意識世界」——它本身就是這個世界的所有意識體,在集體無意識的前提下所產生的純精神世界投影。
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傳說中有著神人居住的崑崙,竟然除了特指一個神秘的地方之外,也代表著一個上古時期的文明。
「名字不過是符號,比如你叫杜小康,杜小康是你,可如果有人叫你阿杜、小康,或者念你的身份證號,這都是指的你。不管是穆里亞也好,崑崙也好,這都不過是一個名字,只要你明白它的實質是指這個存在於數萬年前的文明就行了。這個能夠大規模利用生物能的文明,對於生物技術的掌握程度足以讓任何現代生物學家羞愧。哪怕用我們今天的眼光看,那也是一個有著神秘力量的文明。也正是這樣的文明,能夠調製出具有神秘力量的各種怪獸,能夠讓人長生,能夠輕鬆地讓受傷的人瞬間復原。這些技術放在今天都可能覺得十分科幻,在古代,那更是無可辯駁的神仙手段。」
我不得不承認艾布爾說得很有道理,這樣的技術,放在古代就會被認為是神仙手段。而在神話中,西王母就居住在昆崙山,手裡掌握著長生不死葯。現在看來,這神話不會無的放矢,很可能長生不死的方法,實際上掌握在穆里亞文明手中。
只可惜即使掌握了長生的方法,在面對文明的紀元大劫時,這個文明還是無法逃脫,最終只有一對兄妹勉強存活下來,也就是伏羲和女媧。甚至到後來,女媧也很可能因為「補天」這件事死去了,只留下伏羲的意識,還沉睡在意識世界當中。
甚至我回過頭去看鐵幕和真相派,甚至是JS組織,這幾個神秘組織所繼承自古蜀國的某些技術,基本上都是現代科技沒有掌握的生物技術,比如長生,比如快速恢復傷勢的藥劑,再比如改造人體獲得巨大潛力的方法等。
而且真相派的手裡,還有著將人在短時間內變為巨人的方法,這方法無疑和當年古蜀國末期的十二世開明王利用神靈血脈製造「五丁力士」的方法十分接近。
現在看來,這些技術基本上不太可能是古蜀國自身能夠發明的,很可能是和第三紀的穆里亞文明有關,要說沒有巴蛇神的幫助和指引,反而說不過去了。
古蜀五神中,除了巴蛇神,其他的太陽神鳥、蠶女神、縱目神和扶桑神樹,都和各種不同形態的生物有關,分別代表著鳥類、蟲類、異體器官和植物,有極大的可能都是被伏羲古神所「製造」出來的。
只是其中的巴蛇神,很可能直接參考了伏羲自身的形態,用它自身的血脈製造出來,因此,力量位居古蜀五神之首,是最為接近伏羲古神的。
想通了這一點,我也不再猶豫,開始配合著艾布爾,讓他將龜殼上的卦象所代表的含義翻譯出來,然後和其他人一起推動用瑪雅曆法石碑製成的羅盤。
這枚龜殼是典型的二十四山格局的龜殼,自中間三塊代表「三才」的最大的格子開始皸裂,一共分出十二條主要的裂紋,每條裂紋又有著三到九條不等的分支裂紋,所有的裂紋加起來一共是六十四條,正好對應八八六十四卦。
每條裂紋的長度、大小都不一樣,所經過的大小格子也不同,由此代表的含義可以說是千差萬別。換成我,是無法從這些裂紋和代表的格子中計算出其中深藏的含義的。
如果艾布爾所說的沒有問題,當年伏羲古神應該是繼承了整個穆里亞文明的最高智慧,最終提煉出了伏羲八卦這一窮究天地至理的推算方式。即便像屍鬼婆婆等能夠看透命運線的人,說到底還是依託於伏羲八卦的推算能力。只是這些人天生對於命格十分敏感,很多推算過程可能連他們自身都沒有反應過來就完成了,可以直接得出結果,因此看上去十分神奇,但說到底也是一種計算。
這種計算要引入無數的變數,畢竟一個人一生要遭遇無數的人和事,或許對方的一個念頭轉變,就可能影響到一個人接下來的命運,在蝴蝶效應的影響下,所產生的變數足以影響人的一生。
舉例來說,混職場的人某天偶遇公司高層,或許因為高層今天心情不錯,這人又恰好做了某件小事引起高層注意,很可能獲得高層賞識,加薪升職。
或許這只是一個偶發事件,可再小的概率,也有可能使這個人在公司里獲得較高的職位,甚至影響到他的求職履歷,從而獲得在原本的時間線不可能有的機遇。
長此以往,幾十年後,與一開始註定的命運相比,這個人的命運很可能已經發生了質的改變。而這樣的變數,對於最初的那名高層來說,或許不過是頭腦一熱。
從另一方面說,這人能否順利活到幾十年後命運改變,也是一個未知數。這期間他有可能遭遇病痛、車禍,甚至有可能被從天而降的花盆砸死。更極端的是,或許他會在某次空難中死去,而按照他原本的命運軌跡,如果他沒有升職,就不會乘坐這一個航班。
所以命運這東西所涉及的變數和計算量,就算將全球的電腦集中在一起,也未必能夠算清。
但伏羲八卦卻不同,從普通的八卦到複雜的六十四卦,看上去不過是增加了一個數量級,卻能夠將某件事算出一個大致的概率或方向。
這其中就涉及某種深奧的「演算法」了。從字面意義上說,演算法是解決問題的一系列清晰指令,代表著用系統的方法描述解決問題的策略機制。比如現在十分熱門的人工智慧或者區塊鏈,都需要各種程序上的「演算法」來實現。
實際上伏羲八卦,很可能也代表著某種「演算法」。掌握了這門演算法,就擁有了某種優異的策略機制,能夠自動擯棄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無效信息,只從最根本上去計算一個人或者一件事最大概率遇到的變數以及變數的影響。
用道家的話來說,這是把握住了「遁去的一」,是從源頭抓住了事物的本質。掌握了「太極」這個最混沌、最初始的量,不管後續如何變化,卦象如何複雜,都能以不變應萬變,計算出事物的大致走向。
艾布爾的嘴不停地默念著什麼,手指時不時微微彎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的龜殼。我知道他已經開始計算著龜殼上的裂紋所代表的含義,然後給出相應的指令。
我和敖雨澤、秦峰等人,按照艾布爾給出的指令,開始旋轉曆法石碑上可旋轉的圈層。艾布爾的每一次命令,都被嚴格地執行。
很快,曆法石碑上的圖案,和一開始已經有了極大的區別,不時有新的變數加入,上下移動著代表五行、九宮和八卦的不同石碑圈層以及內部的模塊,複雜程度遠超我們之前的想象。
艾布爾的頭上,早已經密布汗水,很明顯這樣的計算量也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但他大概也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停下,否則只會功虧一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艾布爾已經累得差點癱倒在地,所有的計算總算完成,伏羲在龜殼中留下的第一道秘卦終於解開了。我們眼前的曆法石碑和最開始的時候相比有了極大的變化,在中間的位置,出現了一個兩厘米見方的孔洞。
「需要鑰匙。」艾布爾抹了抹頭上的汗水,十分虛弱地說。很明顯,先前的計算,幾乎耗盡了他的體力和腦力。
顫抖著從懷裡摸出一支淡綠色的藥劑,艾布爾一仰頭喝下。他閉著眼睛休息了兩三分鐘,臉色終於恢復了一絲血色,看上去不是那副隨時要暈過去的樣子了。
「可是我們沒有其他鑰匙……」秦峰嘀咕了一句。
艾布爾看著我,輕聲說道:「不,我們有鑰匙。」
我看著曆法石碑中間的孔洞,突然想起我手上的確有一件東西,大小和這個孔洞相差無幾。
那是父親給我的戮神釘,相傳是能殺死神靈的神秘武器,當年杜宇王朝幾乎傾盡舉國之力所打造出來的神器,一共只有三枚。前兩枚戮神釘都在對抗縱目神和巴蛇神的過程中使用掉了,這是世上剩下的唯一一枚。
「我想,這才是你們一定要帶上我的原因吧?因為只有杜家後人的血脈,才能使用戮神釘。只是,戮神釘是三千多年前的杜宇王朝打造的,為什麼它能夠打開幾萬年前的穆里亞文明留下的曆法石碑?」
「我想你對古蜀國的許多神秘事件應該都有所了解,這個古文明的某些技術完全超越了時代,即便在今天都十分先進,某些技術現代科學都不一定能達到。那麼你覺得,這枚武器是當時的人能夠設計出來的嗎?它看上去不過是幾枚青銅長釘而已,為什麼需要杜宇王朝用舉國之力打造?杜宇王朝在青銅器上的造詣,要打造幾萬枚這種長釘都沒問題。」艾布爾反問道。
我看了看手裡的戮神釘,臉色陰晴不定。艾布爾說得不錯,這枚長釘既然需要杜宇王朝花費舉國之力打造,那麼除了屠戮神靈之外,肯定還有其不凡的地方。並且能夠設計出這種武器的人,不可能是凡人。
「實際上戮神釘的設計者,你應該多少也猜到了,就是伏羲古神本人。當它的代理人不再聽話,那麼藉助凡人的手殺死它們,也未嘗不是一個絕妙的選擇。」艾布爾說道。
我長長噓出一口氣。果然,這樣的武器,本來就不該是凡人能掌握的。它的設計者是伏羲古神,那麼它能夠屠殺古蜀五神這個級別的神靈,也就說得過去了。畢竟古蜀五神或許本來就是伏羲古神創造出來的「助手」,是穆里亞文明中的生物實驗品。
並且,如果伏羲古神真的是出自穆里亞文明,那麼它設計的這枚戮神釘,有作為曆法石碑鑰匙的功能,也就不足為怪了。
我將戮神釘放入曆法石碑中間的孔洞中,戮神釘刺入了一尺有餘才最終見底。
艾布爾盯著我和敖雨澤,輕聲說道:「現在還差一樣東西。」
我和敖雨澤相視苦笑,立刻明白過來他說的差什麼東西,那是我們身上的金沙血脈。
用小刀劃破食指,我們相續將鮮血滴到戮神釘上。帶著細不可查的金色沙粒的血液沿著戮神釘滲入小孔之中,沿著曆法石碑上面的紋路,漸漸在石碑上形成薄薄的一層血膜。
「還不夠。」艾布爾有氣無力地說,但語氣中透著堅決。我一狠心,將傷口又擴大了幾分,血流出的速度明顯加快了不少。
古怪的是,我的血和敖雨澤的血這次並沒有融合在一起,而是分別朝著兩個不同方向蜿蜒流動。並且我的血液中帶著微弱光芒的金色沙粒明顯多一些,而敖雨澤的血液中沙粒的色澤,則偏向銀色。
最終,血液在曆法石碑上方完全平鋪開來,牢牢佔據石碑中心直徑大約二十厘米的圓形區域。我們兩人的血液中間,被一個大寫的「S」形紋路作為邊界區分開,這讓曆法石碑中心原本象徵著五行的五個色塊,這時看上去更像一個血色的太極。
艾布爾強撐著站起來,雙手握住戮神釘的尾部,狠狠朝下方一按。伴隨著轟鳴聲,整個石頭房間開始劇烈搖晃起來。我們生怕屋頂有石頭掉落,好在這石頭房屋的結實程度遠超我們的想象,儘管塵土和石屑不停掉落,大屋頂的石頭卻穩如泰山。
好一陣后,搖晃停止。我們灰頭土臉地看了看房屋中間的石碑,發現石碑表面的石頭已經碎裂,露出內部青綠色的色澤來。
我原本以為石碑內部是青銅,可用手掀開表面裂開的石頭后,發現內部青綠色的東西,竟然更像是木質的。
艾布爾帶著一絲狂熱撫摩著青綠色的木材,喃喃地說:「世界樹,這是真正的世界樹……」
掀開表層的石頭,我們才發現,這個石頭桌子,乃至表面的石碑,都不過是偽裝,裡面竟然是一個需要兩人環抱的木樁。
木樁明顯是可以活動的,和表面的石材一樣,上面印刻著熟悉的瑪雅曆法圖。這曆法圖看上去像是天然生成的一樣,看不到人工痕迹。
而戮神釘,就插在這樹樁的中心,因為都是青綠色的,所以看上去像生長在上面一樣。
正當我要將戮神釘拔出來時,戮神釘表面突然「咔嚓」一聲,出現了一條裂紋。還不等我心疼,裂紋邊緣又出現了更多細小的裂紋。整個戮神釘的表面,很快被裂紋覆蓋。
我的手指顫抖著碰觸了戮神釘一下,戮神釘表層頓時像脆弱的蛋殼一樣崩裂,半毫米厚的青銅外殼散落得到處都是,露出中間一根手指粗細的青綠色樹枝來。
我頓時目瞪口呆。我怎麼都沒有想到,戮神釘的內部,居然藏著一截樹枝,還保持著翠綠的色澤。按照父親的說法,戮神釘是杜宇王朝時期製造的,距今差不多有三千年。
「我早該想到,能作為世界樹製成的羅盤鑰匙,怎麼可能是金屬製品!」艾布爾也愣了一下,繼而恍然大悟地說。
「為什麼不能是金屬製品?」我臉色古怪地問。
「在瑪雅文明中,你什麼時候見過金屬製品的工具或武器?」艾布爾反問道。
我一呆,仔細一想的確如此。瑪雅文明最終消失的時間是一千多年前,那個時候世界各國都已經進入鐵器時代,可是瑪雅文明除了少量金銀作為飾品和宗教祭器外,從來沒有發現任何金屬製作的工具和武器。
這和瑪雅人在天文曆法以及數學上取得的成就是極為不相符的。要知道每個文明的進程,雖然發展的細節各自不同,但大體上還是有著一定的規律的,都循序漸進地經歷了舊石器時代、新石器時代、青銅器時代、鐵器時代。
瑪雅文明在製造工具上雖然停留在新石器時代,可在其他方面創造了連現代科技都要為之驚嘆的成就。用一句時髦的話說,瑪雅文明就像是點歪了科技樹,這在文明發展中屬於小概率的重大失誤。
「這是真正的世界樹的枝丫,不是我們之前得到的半死的枯枝。怪不得你手中的戮神釘能夠殺死變異的樹神,原來它才是真正的世界樹。所謂的樹神,大概只是世界樹死亡后的殘餘的細胞組織變異而來的。」
「其實我一直有一個疑問,你們既然以伏羲作為信仰的源泉和神靈,為何會將組織取名為世界樹?而且你們組織對於世界樹的了解,說起來也符合本身的名字,這又和你們崇拜的伏羲古神有什麼關係?」我問出了一個在心頭橫亘了許久的問題。
「我們對外宣稱是因為我父親早年得到過一截世界樹的枝丫,你們應該也清楚,這不過是一個借口,我們得到的僅僅是世界樹的一小截死亡的枯枝。我主並非單一存在的神靈,它們曾有一個龐大的族群,這個族群統治了人類數萬年之久。想必你們現在也知道了,我主所在的族群在瑪雅人劃分的文明紀元中屬於第三紀的穆里亞文明,也就是生物能文明或植物文明,即依靠植物的能量生存和發展——世界樹本身就是我主的族群製造出來的能夠提取植物能量的附屬神。我主所在的族群消失后,這個族群的全部精神意識聚合形成了我主的核心意識,並影響了後續幾乎所有位於北緯三十度附近的古文明。」艾布爾說道。
我深吸了一口氣,這個謎題終於解開了。雖然之前我對此有所懷疑,可親耳聽到艾布爾說出古神伏羲和穆里亞文明的聯繫,還是讓我的精神為之一振。
那並非不可戰勝的神靈,僅僅是上上個文明紀元的史前人類的唯一後裔。
「我很奇怪,為什麼屬於第四紀的亞特蘭蒂斯文明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迹,反而屬於第三紀的穆里亞文明居然產生了意識聚合體形成的神靈。」敖雨澤突然問道。
「亞特蘭蒂斯屬於第四紀的光能文明。遺憾的是,這個文明雖然也一度十分發達,但是並沒有參透這個世界的本質。當世界運轉帶來的紀元大劫到來,徹底覆滅也在情理之中。」
「你所謂的世界的本質是……」
「在伏羲對八卦的認知當中,除了作為混沌初始的太極,最為重要的就是陰陽的對立和統一。世界萬事萬物皆可分陰陽,世界本身也是如此。我們所處的物質世界屬於陽面,意識世界屬於陰面。光能文明在陽面的發展極為昌盛,但對陰面沒有任何認知,自然逃不過最終的劫難。但是我們所屬的第五紀情感文明不同,尤其是北緯三十度附近的文明,在建立初期,就得到過我主的指引,率先知道意識世界的存在並加以利用,走的是陰陽相合的道路。」
我看著幾乎和青綠色樹樁融為一體的戮神釘,對於伏羲古神的目的感到更加不安了。
如果說巴蛇神是伏羲古神曾經的下屬騰蛇,扶桑神樹也是伏羲所在的穆里亞文明中植物能量的來源,那麼伏羲古神所謀划的,到底是什麼?
現在的伏羲,根本沒有實體,甚至不是穆里亞文明的後裔,而是這個已經消失的古文明最後殘存的族裔的意識聚合體,它就算強大到如同神靈的地步,也未必能讓自己的族群重新復活。
並且伏羲的精神,似乎也受到過重創,這麼多年來一直在意識世界的深處休養沉睡,不然也不會有後來的巴蛇神背叛它的事情發生。
而我和敖雨澤身上的金沙血脈,嚴格地說應該是伏羲一族中的黃金血脈。以伏羲偶爾清醒時向世界樹組織頒布的神諭來看,在我和敖雨澤身上,應該有它想要的東西,這東西很可能不是血脈這麼簡單。
秦峰和秦怡兩兄妹,從精神本質上說是我和敖雨澤在意識世界的平行投影,也可以看作另外一重徹底獨立的人格,只是精神本質處於同一個頻率。那麼伏羲古神在這對兄妹身上肯定還有不為人知的布局,這個局甚至有可能一開始就是它和秦峰、秦怡的父親一起設下的。
我想起在蛇神殿的時候,秦峰的父親表現出的在意識空間中近乎神靈的強大力量,這個男人想要的,似乎並不僅僅是入侵現實世界那麼簡單。
「按照瑪雅人的末世預言,第五紀的情感文明之後,是純精神的文明。所有人都以為最終被精神文明徹底取代,走向終結的情感文明,是世界末日,其實人們都錯了,第五紀的終結不是徹底的毀滅,而是升華,升華為層次更高的精神文明。而那一天,就是我主降臨現世的日子。而違背了註定的規律,這個世界走向徹底的覆滅,那是歷史線的改變,到時候別說是人類文明,就連時間和空間都有可能發生逆轉,那才是真正的末日。」艾布爾沉聲說道。
我沉默了一陣,最後緩緩說道:「所以在你們眼裡,迎接伏羲降臨現世,其實是在拯救世界吧?」
艾布爾沒有回答,而是鄭重地點頭。我有些無語,這個人的信仰極為虔誠,他真的是這樣想的。
「所謂的從情感文明升華為精神文明,其實可以換一種說法,就是讓人類的情感部分被徹底閹割,只剩下絕對的理智和邏輯,從而讓文明獲得更快的發展。那個時候的人類,再也不會誕生諸如仇恨、嫉妒、暴戾、貪慾等負面情緒,整個人會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情感,只剩下一個從大局來考慮所有事情都的極為功利的軀殼,這和一個冷冰冰的電腦程序有什麼區別?」敖雨澤冷笑道。
「當然有所區別,因為到那個時候,所有人的精神力量都會大幅增長。一個人的自我認知分為自我、本我和超我。『本我』為本能,『超我』為理智,『自我』為超我與本我交互作用下產生的外在表現。情感是本能之中除了生存和繁衍外最重要的部分,只有閹割人類的情感,剩下的『超我』才能承載和控制超量增長的精神力,完成文明向第六紀的升華和蛻變。」
「我終於明白之前那些通過VR頭盔被催眠並替換掉意識的人,他們的靈魂為何會和人類的絕大部分相同,卻有一點本質的區別了。這些實驗品就是被閹割了意識中的情感部分,只剩下所謂的絕對理智的『超我』。」我看著艾布爾說道。
「就像伏羲八卦中藏著的無窮變化的卦象,要想精確地解讀所有的卦象,就不能帶著絲毫的自我情緒,那會幹擾卦象的準確性。所以在你們國家,任何能算卦的人,都絕對算不準自己以及身邊親近之人的未來,因為情感會影響卦象的準確性。世界一直在走向毀滅的道路上,比起這個最壞的結果來,完成人類的升華或者說進化,是最好的選擇。」艾布爾說道。
「不,我們還有一個選擇。」我盯著艾布爾,眼中閃過旺達釋比臨死前殷切的目光,帶著傷口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胸口的白色符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