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我的浪漫婚姻生涯(3)
信上只有短短的兩句話——
爸:我把自行車丟了,你們賠一輛新的給人家。我跟縣裡劇
團走了。不要找我。
下面是我的大名:牛鐵鍬。
在劇團里,我搶著干最重最累的活。那份辛苦,有時遠比在家裡干農田裡的活要累,但我卻毫無怨。因為我喜歡這樣的生活。我想我的努力不會白費。我沒有別的什麼才能,身上有的只是力氣。
我慢慢地越來越喜歡隨劇團走南闖北。我愛戲文。更主要的,我還能經常看到雲子。她不理我。我也不奢望什麼,我想我只要能經常看到她就行了。每天能見她,心裡就很滿足。我想她是我在這個劇團里的第一個\"熟人\"。
金團長五十多歲,本名叫金鐵山,是個大胖子,肚子永遠就像一個懷了七、八個身身孕的婦女。每天他都把頭梳得油光水亮,齊齊地貼在腦頂上。左手的無名指第三關節上戴了一隻金戒指,那是他權力和地位的象徵。他很嚴肅,那張胖臉上很少有笑容。據說他過去不是這樣,年輕的時候經常笑嘻嘻的,活潑好動,與年輕的女演員打罵俏。想必他在年輕的時候挺討劇團里婦女同志的喜歡,誰想三十五歲那年,他生了一場病,之後嗓子眼裡又生了一塊息肉,就再也不能上台咿咿呀呀地唱戲了。
不能演戲的金團長,自然痛苦得很。那時候他還不是團長,只是一個普通的演員。熱愛戲劇藝術的高調就不提了,單就不能演出這點來說,就很致命,——作為一個演員你要不能演出,就等於一個廢物。
年輕的金鐵山化悲痛為力量。他埋著頭在團里干雜活,背地裡眼淚汪汪的,很傷感。他當時深愛的團里一個年輕女演員,因他不能唱戲而和他中斷了關係。慢慢地,團里現金鐵山的作用越來越大,於是,很快他就從一個無關緊要的干雜活的位置提拔成劇務主任、行政主任,再後來又成了副團長。四十三歲的時候,老團長退休了,金鐵山成了正團長。
如果說他是副團長的時候還同人說笑,到了正團長的時候,金鐵山再也不肯笑了。不是他有了什麼官架子,而實在是他感到自己的擔子重多了,劇團一大家子幾十號人,什麼他都得操心。他心裡那樣煩啊,別人從他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來。還有沒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呢?同樣沒有人知道,只知道他的家庭生活很不幸福。他老婆在文化局家屬大院里,是個非常有名的潑婦。
團里不少演員對金團長有這樣那樣的意見,但我慢慢現,金團長的心腸並不壞,至少對我表現得很寬容。在我的努力表現下,他已經習慣我在劇團的存在了。因為,有那麼一天,他突然對我說:\"鐵鍬,你力氣大,一會把那箱道具扛上來。\"
在其他人的眼裡,我則是一個十足的傻小子。錢一文就很會欺生,他看出我好用,居然不停地支使我干這干那,有一回居然讓我給他倒洗屁股水,——他像一個女人,天天晚上要洗屁股。錢一文是劇團里的男一號,四十來歲了,長了一張非常白凈的臉,唇上看不出一絲鬍鬚(有人暗地裡笑稱他是太監。後來他告訴我說,因為是演戲的緣故,年輕時就拔鬍鬚,每天拔,終於拔得現在連一根也長不出來了。對他這樣的話,我有些半信半疑)。這倒還罷了,最讓人受不得的是他居然會打毛衣,劇團閑下來的時候,他就坐在屋裡打毛衣。一年到頭,織不完的各式毛衣。他的手很巧,毛衣能織出各種花樣,惹得一些女演員也向他學。由於他在家排行老二,所以團里給了他一個外號,\"二奶奶\"。
\"二奶奶\"雖然娘娘腔,但除了團長,在團里他是最喜歡號施令的人。但是,他的話一點力量也沒有。相反,劇團里的人都對他這樣的作派非常反感。特別是女人,經常嘲笑他。嘲笑他的理由似乎也很簡單,就是他從來拿不出一文錢來請女演員們吃小吃。而別的男演員,包括團長,每到一處,必然會買上炸豆腐乾、烤脆餅、雲片糕、玉米花、糖炒粟子等等,請她們親愛的小嘴品嘗。女人似乎就是為了美味小吃而生的,如果一個男人不懂得用小吃去收買女人的心,那麼就真是地道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