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5章 如坐針氈
周勝利坐在那裡如坐針氈,他要接受著四面八方射來的目光,眼神里既不能有羞愧——自己沒有做令自己羞愧的事,也不能有不在乎——讓人以為自己沒有羞恥感,破罐子破摔,更不能面帶生氣的樣子——讓人感覺自己與組織對抗,只能面視前方,盡量表現出沒有表情的樣子。
會議結束了,與會人員有序地往會議室外面走。
雖然會議室里擠了上千人,但大家都是正廳級幹部,往外走時不像電影場散了那樣一窩風往外涌。
好多人當官時間長了,上班下班、在位不在位都端著架子,表現出虛偽的矜持。
市wei辦公室的院內停滿了高檔車,領導幹部們下樓外台階時,有的小車就開始往台階下面開。有的領導幹部沒有看見自己的小車,便打電話給秘書、司機,告訴他們自己出來了,讓他們到二樓台階上接自己。
周勝利已經完成了交接,不再用報社的小車,早飯後到省wei樓上開會時就是在報社門口打的車來的。散會後他也沒有像別人那樣東張西望找自己的車,而是直接往外面的台階上去,到大門外找的車。
誰知一輛黑得發亮的車在門前二樓車道上攔住了他的去路。
這輛車他認識,D國產的某品牌高級防彈車,曾經是李心田、徐滌非買了送給他當坐騎的。
他知道房產企業有時候需要超級豪華的外表支撐門面,沒有批評他們,也沒有接受,這輛車後來就在房產公司用來接、送領導、大客戶。
自己離開了報社,它如今成為誰的坐駕與自己沒有關係了。
他停住了腳,打算等它過去后再往前走,卻不料車在他面前停了下來。
他昔日的司機何萬方從駕駛位上下來,從車後面小跑著繞過去,打開後車後排右車門,「周書記,上車。」
老駕駛員了,兩個人之間說話很少再用那個「請」字。
周勝利沒有上,問道:「你拉哪位領導來的?」
何萬方回答:「誰都沒拉,李總安排我來專拉周書記的。」
聽到是專門送自己的,周勝利也不想在那麼多雙眼睛注視下步行,便上了車。
何萬方又小跑著回到駕駛坐旁,拉開車門坐回駕駛座上,跟在前面的車屁古後面緩慢地往前挪,同時對周勝利說道:「李總安排我開著這輛車,在你的新車沒有到位之前一直為你服務。」
周勝利說:「我的事情發生了變化,工作還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
何萬方說:「李總也來參加會議的,他在會場給我安排的,還讓我放心給你服務,他與公總編商量好了的。」
周勝利心裡一陣溫暖,「謝謝他們為我想得這麼周到。」
何萬方說:「我是一個開車的,大道理不懂,這幾年我們這些為領導服務的都看在眼裡,是你先為他們想得周到,他們才會為你想得周到。人都是相互的,相互關心,也相互拆台。」
周勝利說:「以後不要說開車的不懂大道理這一類的話。
除了弱智和天才之外,人的智商沒有多大差異,你在哪個位置上想哪方面的事多,做哪方面的事多,在哪方面就會有獨到的建樹。
我們國家有好幾個百將縣,幾十萬人的縣裡出上百個將軍,難道說會指揮打仗的人都出在那個縣?不是,是那個縣的人起來鬧革命的人多,打仗多,出的那方面的人才就多。」
說到這裡,他對何萬方道:「你跟著我服務好幾年了,我對你也多少有些了解。你的思維很縝密,做事也穩當,但最大的缺點是不喜歡動腦子。
像你這個年齡不應當就想著過平穩、舒服、安逸的生活,要有點敢於挑戰自己的精神,往後沒有出車任務時少打撲克,少在電腦上打遊戲,多學習一些對你將來有用的東西。」
他在報社平常很少與身邊工作人員說這麼多工作以外的話,出在人已經離開,他與何萬方已不再是領導與被領導關係,而是長兄與年輕兄弟的關係,話語中有了幾分長兄的味道。
剛回到家裡不一會,公繼開和李心田就先後來到了他的家中。兩人坐下喝著擊勝利泡的茶水,公繼」開問道:「會上說的那個已經談話又被實名舉報的人是不是你?」
周勝利說:「是的,在開會前京城來的領導和褚建成書記已經給我談話了,舉報的人叫陸銘起,我對這個人沒有印象,他也可能不是報社的人。」
「陸銘起?」
李心田皺著眉頭在想著這個人,公繼開問道:「報社連發行員在內數千人,你不可能認的全,怎麼就斷定他不是報社的人?」
周勝利說:「他既然是實名舉報當然先做一番調查,真的假的摻合在一起,他在信中告我把柳若眉逼得去支邊,說明他不了解柳若眉的家庭背景。
柳若眉的媽媽是張部長這件事不可能報社的人都知道,但只要用心打聽也不是什麼秘密。
我是憑著這一條斷定他不是報社的人。」
「這個人是姚潮汐的前夫!」
李心田記起了他這個人。
他擔任太寧晚報的總編,姚潮汐那時還是太寧晚報的發行公司經理,姚潮汐就是那段時間離的婚,他對她前夫的名字還有些印像。
周勝利說:「我見過這個人,不知道他的名字。當時是他賭錢輸了,把他與姚潮汐正在上高中的女兒抵押給一個債主,那個債主比他的年紀還大。姚潮汐求助柳若眉,柳若眉拉著我去了他抵押女兒的現場。
姚潮汐說孩子正在上高二,事件鬧大了會影響她的高考,就把這件事壓了下來。她的前夫和他的幾個賭徒朋友也受到了法律處理,具體如何處理的我沒有關心。」
李心田說:「姚潮汐的這個前夫我了解,標準的賭徒一個,家裡原來在市區好幾套房子都被他抵了賭債,你阻擋了他抵押,他對你一定不滿。但我覺得沒有人從背後慫恿,他不會在那件事過去幾年之後還牢記於懷的,他也沒有那個政治頭腦趕在你提拔的時候寫這封信的。」
周勝利說:「在領導崗位上,只要真心做事情,就一定會有得罪的人,我不在乎是誰慫恿他的,只堅信舉報信中說的那些事情沒有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