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２５０章 意外情況

念松霖逐個找省領導談話時，另一個組隨機抽取人.大代表約談，不消說難度更大，因為所有人.大代表都聲稱自己投了元慶東的贊成票，這樣一來談話就沒法進行了。

選舉採取的無記名投票，沒法事後核查。

調查組第一天便在風平浪靜中結束，除了蔡鄭，所有省領導都表現出對選舉意外一無所知，自然也沒有責任；所有抽取的人.大代表均贊成元慶東當選，一點毛病都沒有。

當晚念松霖婉言謝絕遼北省.委「接風宴」或「開工酒」的好意，五個人（鍾組部方副部長已先行回京都）在機關食堂吃完簡單的工作餐便回房間開碰頭會，總結梳理當天談話情況。

全無收穫，全無進展。

念松霖當真半點辦法都沒有嗎？太小看他了。

念松霖是具有幾十年豐富經驗的老紀檢，明的、暗的、白的、黑的，所有手段都運用得嫻熟自如，不然豈能攻下大南方手握重權的雷家遲？

昨晚他避開各路滋擾悄然入住三環外的農家小院，並沒有泡溫泉，而是打了一圈電話。

他請臨海念家以及藍京分別出動旗下商業夥伴，如馬昊，如蒙小胖，如周璟文等，上午全部飛抵遼北，中午開始泡各種大排檔、小吃店、茶舍、浴室等，從坊間傳聞八卦當中捕捉有價值信息。這種任務安排紀委、正法委工作人員行不行？答案是不行，因為職業習慣使他們表情、眼神當里有凜然之氣，尤其黑道上的一看就明白。

必須長期在商界廝混的，諸如馬昊、尤效飛等天生就是老闆的氣質，手裡摟著一個（或兩個）小蜜，大咧咧喝酒吃串兒，很明顯同道中人。

這是念松霖使的暗招，還有明招。

上午甫一落地，調查組就要求省.委辦公廳聯繫網信辦和電信、移動等單位，分別在門戶網站、正務平台、正府網站首頁宣布調查組進駐遼北，並留了調查組聯繫號碼；電信、移動等以群發簡訊方式公布聯繫號碼，接待地點，歡迎社會各界人士提供線索、反饋信息。

雖說不免帶來海量的反映冤假錯案、拆遷補償、勞動及商務糾紛等陳年舊賬，總能篩選出可供參考的線索。

當晚念松霖等人碰頭會就是逐條分析排找線索，研究哪些值得進一步跟進，哪些需要**，哪些可以忽略，又有哪些匯總後移交鍾紀委。

細細密密工作到晚上十一點多鐘各自回房，念松霖沖了個澡正待入睡，手機響了，傳來馬昊低不可聞的聲音：

「我是小馬，現在有個情況向您報告……」

邊聽邊記，通完電話后念松霖剛躺下手機又響了，這回是蒙小胖打來的，也不稱呼他的名字職務，徑直道：

「我是小胖，剛從外面回來，我打聽到一個有價值的線索……」

幾個電話接完再看時間，已經凌晨兩點多，念松霖苦笑半聲將鬧鐘設定到上午九點。

調查組進駐遼北第二天。

上午九點半鐘念松霖才姍姍來遲出現在餐廳，而此時省.委書計赫連嵩等省領導已經等了兩個多小時，拖得越久其實他們心裡越高興，意味著調查組很可能雷聲大雨點小，到最後不了了之，就跟大東北很多招商引資和工程項目一樣。

念松霖連連表示歉意，說太遲了沒胃口吃東西，喝兩杯豆漿潤潤腸即可；赫連嵩笑道哪能空口喝豆漿呢，來，我和念委員長一人半根油條，不是吹，咱東北油條又香又脆又有嚼勁，我都吃過早餐了，找個借口再搞半根。

面對主人的熱情，念松霖沒法拒絕，只得笑道半根就半根，再多中午又吃不下飯，惡性循環。

服務員送來油條，念松霖咬了一口頓時愣住，隨即又咬了一口，豎起大拇指道：

「太好吃了！我以幾十年經歷下斷言，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油條！」

赫連嵩道：「油條呢是以咱東北黑土地種植的春小麥為原料，炸油條的油是用沒有經人工脫色的東北黃豆油，因為它色澤泛黃，炸出的油條焦裡帶黃很有賣相；京都通常用色拉油炸油條，顏色蒼白賣相不好；五星酒店用花生油炸，色澤還可以但成本太高，不適宜推廣。」

「小小油條竟有這麼多學問，」念松霖道，「遼北可以組織下崗工人到內地開早點連鎖店啊，保證能碾壓當地油條產業。」

「我們做過這方面研究，也先後開發出四五個早點連鎖品牌，但除了冀北、晉西兩省勉強維持外其它全部倒閉！」

赫連嵩嘆息道，「利潤薄、人辛苦是一方面，做早點通常四點多鐘就要起床和面、熱油等準備工作，忙到八九點鐘又閑得沒事兒，因為沒人中午、晚上吃油條；另一方面也是最致命的，油條必須現做現炸，起碼得站那兒等幾分鐘，可大城市早上的節奏簡直分秒必爭，忙著趕公交、地鐵，到單位打卡，哪有心情站著多等？這方面我們的競爭力不如漢堡和三明治。」

「那倒也是……」

念松霖停箸怔忡有頃，感慨道，「你看我這麼隨便一說好像很聰明的樣子，不想赫連書計已做過翔實的調研和實踐，事實上並非每個點子都能發光發熱，還是要經受市場的考驗才行。」

赫連嵩道：「大東北不是內地所想的徹底躺平，專門等國家補貼，我們也在千方百計找出路，但迷霧重重，一時半會兒沒找到正確的航線。」

「我……我本來還有點想法的，剛才油條的話題給了我一記耳光，不敢亂說了。」

念松霖笑道，又津津有味咬了一大口油條，旁邊秘書見狀又悄悄端來一分為二的兩截油條，兩位領導都沒拒絕繼續吃。

見時機成熟，赫連嵩試探道：「調查組上午準備約談哪些同志，要不要提前會兒通知？免得領導們還要在談話室乾等。」

念松霖採取的紀委外圍調查方式，即只通知當天談話對象，不會提前透露名單，因為隔夜是變數最大的，有可能發生很多事比如抑鬱、跳樓、失蹤之類。

但對省.委而言希望儘可能提前掌握約談對象，倒不是心中有鬼，關鍵擔心調查組「延伸式談話」，意外牽連出別的事情。

要知道念松霖是見神殺神、見佛殺佛的狠角色，就連局委員雷家遲都栽到他手裡，還不算此前高靖那樁至今高度保密的案子。作為省級領導，特別在大東北這樣一言難盡的地方，難免都有些麻煩事纏身，若上綱上線不依不饒追查起來沒問題也會蛻層皮。

念松霖一拍腦門笑道：「瞧我這記性，名單在王主任那邊，別保密了拿出來吧……哦對，上午要臨時加一位趙平同志。」

「趙平同志？」

赫連嵩愕然轉頭問，「趙平同志在哪個單位？擔任什麼職務？現在哪裡？」

看樣子不似作偽，他真不認識這個人。

站在後排的蔡鄭趕緊擠上前，道：「趙平同志是我們人.大華僑委副主任委員，選舉籌備領導小組成立的16個小組長之一，負責統戰、華僑組別，念委員長說的就是這個趙平？」

念松霖點點頭，不經意道：「隨機抽幾位小組長談談，了解一下傳達落實情況。」

感覺——或許是錯覺吧，「趙平」的名字說出來后餐廳里氣氛有了微妙變化，似乎……似乎溫度低了好幾度。

「趕緊通知！」

赫連嵩一揮手道，「正好念委員長吃完散會兒步，相關人員差不多都該齊了。」

「不著急，不著急。」念松霖笑嗬嗬道。

蔡鄭立即喚了幾名秘書分頭打電話，這邊慢斯條理吃完油條，喝完豆漿，談笑風生地出了餐廳。

「念委員長、赫連書計！」

剛走了兩百米，蔡鄭從後面追加上來，臉色很不好看地說，「剛剛聯繫約談人員，有個情況……趙平同志今早上班途中出了車禍，已送往醫院搶救！」

「這麼巧？」

念松霖脫口道。

赫連嵩也覺得難以在調查組領導面前解釋，板著臉道：「哪個醫院？我陪念委員長一起去，在病房裡談話也一樣！」

蔡鄭道：「他受傷比較重，就近送到最靠近的省醫科大附屬醫院，目前仍在手術室搶救，手術可能也比較大，省領導探望的話……要不我做個代表？」

暗示兩層意思，第一受傷重、大手術，別說上午，恐怕今明兩天都不可能接受談話；第二省.委書計和副國級人.大副委員長專程到醫院探望副廳幹部，有些不符官場規矩。

念松霖反應也很快，道：「我們調查組也去位同志，順便了解一下傷勢和手術情況。」

「好。」

蔡鄭乾脆利落答道。

「省.委辦公廳要派人守著，不然出了意外沒法向調查組交待！」

赫連嵩擰著眉頭道，事實也是，以他多年官場經驗第一次聽到「趙平」的名字就心知有內情，偏偏趙平在此節骨眼上出了車禍，還很嚴重，恐怕肇事者是往死里撞的！

趙平大難不死撿了條命已經很不容易，倘若死在醫院，那麼遼北省.委真的陷入極其被動的境地了。

「沒法交待」，就表達的這個意思。

念松霖聽出赫連嵩暗含為自己辯白的意思，也不多言，又轉身問道：

「車禍什麼時候發生的？在接到談話通知前，還是通知后？」

這一點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