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２５７章 現場測試

京都高層召開機密會議討論影子組織事宜，外界毫無覺察，遠在紫寺的藍京更一無所知。

風和日麗的下午，藍京率著風沙和鹽鹼綜治辦公室領導們來到城北新搭建的臨時指揮部現場辦公。

市委市正府層面成立鋼鐵三廠改制領導小組和城北綜治辦，優劣不用說一目了然：

改制領導小組屬於臨時組織，跟在嚴厲又不近人情的蕭柏梓身後工作，只有做牛做馬的命，甭想佔到半點便宜；城北綜治辦不一樣，是將來城北新區或開發區的雛形，沖著預期中的副廳級地位，現在擠進去的將來都是元老級人物，就地提拔半級水到渠成。

況且當前蕭柏梓、藍京正對市直和縣區幹部編製做減法，大力裁減臃腫富餘的副職隊伍，清理抽調、借用、臨時人員，以及嚴格執行藍京所要求的機關人員輪流下沉基層一線服務，令得幹部員工苦不堪言，主動請調的報告一大堆，還有主動前往事業單位、社會團體的，與其如此不如到城北碰碰運氣。

城北綜治辦公開抽調三十人，其中正處、副處各三名、科級六名，其餘均為辦事員，分別負責規劃設計、基礎設施、風沙和鹽鹼治理、交通工程、招商引資等方面。

市正府黨組會議上，常務副市長黨向榮提議由副市長從分管條線抽調業務骨幹，打的小算盤是把關係戶、心腹親信塞進去發點小財，須知方圓三百多平方公里啊，就算啥也不幹，拿瀝青把整塊地鋪一遍就需要投入多少錢？

有錢的地方就有權力尋租空間。

對這位心懷叵測的副手，藍京從落地起就沒好印象，一方面容小姐特意點出此人立場有問題，很多原則性的決策明顯偏向墨族；另一方面實際事務處理當中也體現出拉偏架的風格，上次藍京施壓李奔騰派勘測人員去大紫寺棚戶區，雙方形成對峙之際就是黨向榮下令撤回，令得藍京相當被動。

開弓豈有回頭箭？

當時藍京就做好強攻的準備，否則不可能派警車在外面策應，黨向榮打著防止發生群體事件的幌子，巧妙地破掉藍京精心設計的「局」。

能不能換掉礙手礙腳的黨向榮？

藍京私下與蕭柏梓商量過，蕭柏梓咂咂嘴說黨向榮是常委哎，市委那邊有更迫切需要換的人。

言下之意你不能佔用我更換常委的名額，要換，你那邊非常委副市長隨便挑一個。

估計蕭柏梓是迫不及待要將不聽使喚、多次在市委內部掀風作浪的秘書長尚益民踢出常委班子，很巧，尚益民也是容小姐點名的問題人物。

看來短期內沒奈何這廝，藍京只能退而求之，琢磨多管齊下削減黨向榮的權力，逐漸將其在市正府班子內部邊緣化。

第一個動作是準備調整副市長分工，這方面藍京有建議權，提交到蕭柏梓那邊也沒有不同意的道理，但必須等到尚益民出局方能出手，不然常委會要有一番較量。

第二個動作是準備設立一位市長助理，雖說還是正處級但可名正言順加入正府領導班子並參與分工，屆時就將黨向榮抽掉和換掉的工作分給市長助理，以及新提拔的副市長。

第三個動作即利用正府黨組會、市長辦公會針鋒相對，不停地否決黨向榮的提議，反對他的意見，擱置他的議案，總之讓所有人都知道市長不待見常務副市長，久而久之，黨向榮說話便愈發沒份量。

藍京用這些官場手段整人，是不是不夠光明磊落？黨內矛盾不應該攤到檯面上，心平氣和地講事實、擺道理嗎？

可是，我們跟美國人講過多少事實，擺過多少道理，也抗議過多少次，有用嗎？

藍京立即表示反對，嚴肅地說：「我絲毫不懷疑同志們主管條線的專業目光，但這樣會給後續管理帶來難度，無論城北綜治辦主任熊亮同志，還是副主任陳浩、薛立權兩位同志，工作當中就很棘手，這位是黨市長推薦的，那位是李市長點名的……想換誰、批評誰都難辦，事事向我彙報……可能嗎？城北綜治辦不是三五天就能結束，要做好持久戰的準備；城北風沙和鹽鹼治理關係到紫寺城振興繁榮，功在千秋，挑選的人手至關重要，我們要把最合適的人安排到最需要的崗位，所以，只能也必須採取雙向選擇方式！」

「還要考試？」

熊亮難以置通道，心裡失望之極，因為此前外界都沖著他綜治辦主任頭銜各種渠道打招呼，筆記本上至少記了十幾個名字，熊亮暗地裡覺得起碼決定七八個名額不在話下。

誰知被藍京一下子連盤端走，太過分了。

「逢進必考是公務員體制基本原則，」藍京道，「同志們很清楚城北綜治辦初期以抽調方式，隨著開發發展全面展開，人員和機構都要相對固定，除非本人不想干或種種原因返回原單位，提前以公平公正公開方式堵住漏洞，對在座各位、對抽調人員都好，同志們明白我的意思吧？」

潛台詞是免得分贓不均或厚此薄彼伏下隱患，日後終有一天爆發，烈火燒及其身就麻煩了。

別說沒可能，完全有可能。大西北人性格剛強，寧折不彎，實名舉報率位列內地第一，碾壓素來以豪爽見稱的大東北，故而藍京此言一出都不作聲了。

城北綜治辦公開抽調三十人的公告公示后，報名者甚眾，尤其在原單位處境不理想升遷無望的，急需換個環境的，沒靠山只能憑自己努力的等等，呼啦一下子報了一百多個，經資質審查和資料篩選——主要圍繞專業是否對口、有無基層經驗、有無受處分等污點等，最終入圍仍達一百二十多位，平均一比四的競爭比例。

競爭比例最高的當數科級及以下，處級幹部因為自身謹慎持重和信息靈通的原因，起碼有五六成把握才出手，有的只一比二左右。

熊亮拿的方案是筆試加面試，筆試從公務員考試題庫里抽取，面試由綜治辦領導主持，拿到藍京面前搖搖頭否決了。

「公務員考試無非刷題而已，幾十套試卷反覆做熟練成巧，我不想要小鎮做題家，」藍京道，「綜治辦領導主持面試更不妥當，存在很大的人為因素。」

「聘請省城第三方考試團隊？」

熊亮已經打聽到藍京在澗山主正期間最喜歡這招。

藍京笑笑，暗想都了解老子的套路了，很好，這樣省得我費口舌，遂道：

「畢竟只是抽調，形式沒必要搞得太正式，也要為我們留條後路——萬一治理不成功機構就地解散、人員返回原單位，我的想法是，第一輪只出兩條題目進行淘汰，答出來的進面試；面試也進行實務加操作考查，贏要贏得正大光明，輸要輸得口服心服。」

完了，一點手腳都做不了！

熊亮暗嘆道，卻試探地問：「兩條題目讓考試團隊出？」

「我出！」

藍京澆熄熊亮心裡最後一點企望，果斷利落地說。

此時站在臨時指揮部門前空地，漫天風沙，地面則是泛著白霜的鹽鹼地，藍京面對黑壓壓上百名報名者大聲道：

「首先感謝同志們對治理城北風沙和鹽鹼工作的大力支持，從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的城區到這邊工作需要勇氣和毅力，看樣子同志們都做好思想準備，不過單有思想準備還不行，因為綜合治理是一項龐大而複雜的系統工程，我需要同志們具備相應知識和技能儲備，這一點，就是今天第一輪淘汰賽的題目……」

藍京環顧眾人笑道，「別緊張，我出的題目很簡單，基本上幾分鐘內就能寫出答案，寫不出的再想也沒轍，這就是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下面請同志們前後左右相距兩米，嗯，超過也沒關係反正地方大得很，待會兒把試題紙發下去后同志們就站著答題，寫幾個字，打幾個鉤而已，答完了交到我手裡；答不出來到西北停車場集合送回城區，哈哈哈，是不是很輕鬆的考試？」

參考人員都擠出笑容附和，心裡卻想你越這麼說我們越緊張，哪裡輕鬆得起來？

一張A3試題紙發到參考人員手裡，果然只有兩道題目，果然很簡單……可又不簡單。

第一條題畫了六種農作物，要求寫出對應名字；

第二條題更簡單，列出七種植物，要求勾出可以用來治理鹽鹼地的，分別是：

沙棘；怪柳；胡枝子；鹽角草；紫花苜蓿；甜高梁；紫菀。

藍京的要求確實不高，第一條畫的六種農作物都是大西北最常見也是最普及的，包括小麥、玉米、胡麻、油菜、紅花、南瓜，只要到農村田頭轉悠過起碼認得小麥、玉米、南瓜。

第二條只要留心觀察也起碼知道兩三種，比如已逐步被開發成飲品的沙棘，還有前期重點宣傳的怪柳；比較有誤導性的是鹽角草，因為帶了個「鹽」字容易覺得可以治理鹽鹼地，實際上它正常生長在沼澤地。

胡枝子比較冷僻，紫花苜蓿和甜高梁知道的也不多，紫菀則生長地低矮潮濕地帶。

如藍京所說如果事先做足功課，對農業和鹽鹼地治理有過深入研究，答這兩道題輕而易舉。

但若沒有儲備相關知識，不知為不知，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正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