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5章 教職人員
凱賽爾沒有說謊,根據其交待名單元月五日中午至下午抓捕的九名墨族哲赫忍耶派系極端分子,其中有個叫烏拉卡的不堪蒲旭重手法折磨,被迫承認自己就是極端中的極端——
「狂鷹」組織成員。
烏拉卡級別不高,主要任務是經常與哲赫忍耶派系其它極端組織成員如凱賽爾等人聯繫,打探或相互交換情報,這種角色往往容易產生雙面間諜甚至多重間諜,「狂鷹」組織高層對他並不完全信任,絕少透露核心機密。
不過烏拉卡交待了一個相當重要的信息:
藍京、解雨欣被困人造山當夜,他正向「狂鷹」組織高級主管吉達報告近期工作,吉達收到個簡訊,隨即緊張萬分地四處打電話調集貨車轉移上萬桶汽油!
其中似乎有個電話打給易卜拉欣,因為烏拉卡聽吉達叫了聲「會長」,同樣也請求緊急增援五輛大貨車,但距離隔得比較遠,不清楚對方有沒有答應。
吉達住在哪裡?
烏拉卡說「狂鷹」與「悍豹」一樣,只有自己或凱賽爾這樣外圍成員才公開拋頭露面,也有正當穩定的職業,極端組織高層和核心成員居無定所,每次見面地點都臨時指定且經常變換,警惕性相當之高。因為他們大多數負案在身,或被公安系統列入通緝、追捕、調查範圍,可以說一旦被抓就是死,誰都不敢拿自己性命開玩笑。
給吉達發提示簡訊的會不會是前治安支隊長蔡平河?
蔡平河還是否認,有氣無力地說都交代到這份上基本十年以上徒刑,你們覺得我有必要隱瞞萬桶汽油下落嗎?我不可能跟「狂鷹」那種極端組織有聯繫,這點職業敏感還是有的。
詹泊立即調閱墨族協會會長易卜拉欣的手機通話清單,卻發現那天晚上到夜裡沒有通話記錄,說明什麼?
或許烏拉卡聽錯了,或許易卜拉欣還有個專門用於秘密聯絡的手機,倘若後者,說明此人明裡致力於墨族融入當地正治經濟文化,暗地從事不可告人的勾當!
此時詹泊及身邊親信嫡系處於兩難境地:按理涉及萬桶汽油不容忽視,可以立即將易卜拉欣控制起來起碼是「協助調查」,然而這傢伙檯面上是墨族在紫寺的最具權威代表,一旦被抓哪怕解釋得再委婉也會激起墨族強烈反彈,勢必影響考察接待的準備工作。
到底怎麼辦?
百般無奈之下詹泊硬著頭皮向藍京請示,心裡也清楚不該請示,真有把握索性抓起來再說,沒必要非扛著「領導指示」牌子。
但這回依據僅僅是烏拉卡的一句話,詹泊實在沒把握。
此時藍京正在辦公室與盧意進行任前談話,通常新上任治安支隊長只須副市長兼公安局長出面即可,藍京此舉意在告訴對方:
是我提名的。
藍京談話有三層要點,第一我對你在大紫寺派出所期間的工作很滿意,能做到現有程度不容易;第二我在臨近西亞使團考察前的關鍵時刻提拔你,是期待你做出更大貢獻;第三大紫寺是此次考察的核心區域,也是防範極端分子製造爆炸事件的重要區域,你要竭盡所能。
盧意剛剛表了兩句忠心,詹泊便冒冒失失闖了進來。
在廳級及以上層面,不是誰都有資格「闖入」領導辦公室,真正想闖並向領導反映真實問題的早被一層層保安、秘書防線攔截,而所謂「闖入」,實質都是吃准領導不會生氣的嫡繫心腹。
「到底能不能抓……」
藍京聽完詹泊彙報沉吟片刻,突然問道,「盧隊覺得呢?」
盧意有條不紊道:「我認為最好不抓,理由有兩方面,一是紫寺需要墨族協會這樣的溝通橋樑,在沒找到新人選前,易卜拉欣這桿旗不能倒;二是縱使易卜拉欣答應派卡車協助轉移萬桶汽油,『狂鷹』組織不會透露藏匿地點,那夜凡參與轉移的肯定是將汽油送到臨時停放點,後期再運到更隱秘的地方,因此作為易卜拉欣而言不算犯下多嚴重的罪,也提供不出有價值的線索。」
「我的想法是『狂鷹』高層遇到麻煩便第一時間向易卜拉欣求助,可見平時就有很深的勾結,」詹泊不服氣道,「而且易卜拉欣明知考察活動最大的隱患危機就是萬桶汽油,卻始終沒主動向警方提供線索,客觀上就是包庇罪嘛!」
盧意欲言又止,無論如何當著市長的面跟其嫡系親信辯論總不妥當。
藍京看出他的猶豫,鼓勵道:「你說,你說,別客氣。」
盧意這才道:「如果易卜拉欣中斷與極端組織的接觸和溝通,他就不是合格的墨族協會會長,因為普通的、善良的、正義的墨族老百姓盡可大方方地向正府和警方提要求意見,國民待遇嘛,又不會遭到歧視;相反抱著各種錯誤思想的以及極端組織才需要藉助墨族協會平台,易卜拉欣扮演的就是傳話者、協調者、平衡者的角色。」
「噢,是這樣啊……」
詹泊究竟對墨族協會定位缺乏了解,有些怔忡地喃喃道,旋即反問,「盧隊認為下一步該怎麼辦?」
盧意道:「我正準備向藍市長彙報。根據前期大紫寺派出所掌握的信息,我初步鎖定一個『狂鷹』組織高級成員藏身之處,就是詹隊剛剛提到的吉達——烏拉卡從來不到大紫寺做禮拜因此不知情。」
「啊,那趕緊安排人手抓捕!刻不容緩!」
詹泊叫道。
「麻煩之處在於,吉達的真實身份是大紫寺里的海推布!」盧意道。
「海推布……是……是什麼東西?」
詹泊摸著後腦勺問。
藍京指著他批評道:「你呀偵辦墨教案子卻不認真學習相關知識,難怪這麼久了始終查不下去!請盧隊介紹介紹。」
其實藍京也只大致知道點意思,說不太清楚。
盧意道:「海推布是寺廟教職人員的一種,意譯為宣講教義者,主要職責是主持禮拜、率眾頌經、講解教義,以前都是世襲,在墨教教民當中的地位很高。」
「身為寺廟教職人員滿腦子極端思想,秘密從事極端活動,試想那些祈誠頌經禱告的能好到哪兒去!」
詹泊恨恨道。
藍京沉吟道:「按一天五次禮拜的要求,吉達至少要在寺廟裡呆十二個小時,難怪只能夜裡聽烏拉卡彙報工作,盧隊擔心闖入寺廟抓捕教職人員負面影響太大?」
「之前……至少五年內紫寺從未有過教職人員被抓捕的記錄,」盧意道,「時間方式倒不是問題,吉達等教職人員分早、中、晚三班,每天在寺廟五六個小時,其餘時間都是自由的。」
「他身邊有保鏢和狂熱的教民重重保護?」詹泊問道。
盧意點點頭:「吉達所住的大院子里擠了七十多戶,都是極其保守、頑固、僵化的傳統教民,對吉達尊敬加膜拜,真會用生命去守護。」
「如果動手只能在他上下班途中,與抓捕凱賽爾一樣。」
詹泊道。
盧意道:「從大院到大紫寺是條長長的巷子,兩邊都住著傳統墨教教民,一有動靜家家戶戶衝出來便能將巷子堵死,陷入重圍的局面非常糟糕,十幾年前曾有幹警在那條巷子被活活打死,一直沒抓到兇手。」
「烏拉卡被捕的消息想必也傳到吉達耳里,出行更加謹慎,說不定借故躲在家裡不出門,盧隊才覺得實施抓捕難度很大吧。」
藍京道。
「向藍市長彙報,我沒有絲毫畏難情況,但抓捕行動只能成功不能失敗,」盧意道,「否則警方攻擊教職人員的消息將迅速傳播開去,恐怕要引發不大不小的群體事件,極端組織也會大做文章,趁亂製造爆炸事件。」
「嗬……」
詹泊脫口道,「蒲旭一個人應付得來?實在不行我做策應!」
藍京擺擺手:「你如今是高級警官,要穩坐中軍帳指揮調度,不可輕易以身涉險……今天五號,今天五號……」
他似在盤算什麼,隔了會兒拿起手機連發幾條簡訊,然後道,「吉達那邊先放一放,讓他受點煎熬,我們先集中精力抓重點!目前審訊得到兩方面信息,一是兄妹殺手要暗殺阿聯酋宗教部長阿里·納伊米;二是有人通風報信給吉達,然後『狂鷹』迅速從人造山轉移萬桶汽油。先說兄妹殺手,我待會兒跟省·委聯繫,如果考察名單里確有阿里·納伊米,證明極端組織比市委更神通廣大,我和蕭書記都不知道嘛對不對?那就乾脆請阿里·納伊米取消紫寺行程,目標沒了,兄妹殺手不就太平了嗎?」
「那樣最好,大家都安心,」詹泊道,「不過萬桶汽油恐怕要押注吉達身上了,畢竟是他組織轉移的。」
「吉達是『狂鷹』組織最高負責人嗎?」藍京問道。
「吉達上面至少有兩層更高級別的,」盧意對極端組織了解更細些,「吉達負責情報條線,組織內部通常負責行動指揮的地位更高,另外則是掌握教義的精神領.袖。」
藍京道:「按照極端組織層層保密、相互防範的機制,我懷疑吉達收到的簡訊來自更高層,更懷疑他只負責萬桶汽油轉運的前半段,即從人造山轉移到臨時地點,後半截由其他成員負責。」
詹泊聽得臉都耷拉下來:「要那樣的話,我們不是白忙乎了?也沒必要費盡周折抓捕吉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