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十七章(5)

87.第十七章(5)

紅火關掉呼機像關掉心中的一枚按鈕。與外界聯繫的惟一一束電波不見了,一切都安靜下來,紅火想,是到了該靜一靜的時候了。

紅火盤腿坐在床上,好像坐禪一樣,她試圖從這紛亂的思緒里理出個頭緒來。她想,路是人走出來的,可這些年來她走的是怎樣一條雜亂無章、好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的路啊。紅火想起她讀到過的張愛玲小說里的句子:

「是的,年紀輕,長得好看的時候,大約無論到社會上做什麼事,碰到的總是男人。」

這話使她心驚,彷彿在說自己。那些男人一個個出現,像排隊一樣一一佇立在她的床邊,把她包圍在中間。房間里的光線由於垂著厚重的絲絨窗帘的關係,帶有一種曖昧的幽暗,那些男人們影影綽綽形同鬼一般,好像一股看不見的暗流,徘徊在她床前,操著不同的語,或沙啞或高亢,眼神手勢各異,每個人有每個人特殊的姿態。空氣中沙沙的聲音交錯在一起,紅火無法聽清那些聲音的真正含義。好像站在火車站具有拱形屋頂的大候車廳里聽到的聲音,既嘈雜又寧靜。

紅火高燒住進醫院,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至於她怎麼來的這裡,胳膊上什麼時候紮上的吊針,她一點也想不起來了。醒來時見自己的白被子上放著一件阿彪的夾克,心裡好過一些了。

醫院裡的窗帘是白的那種藍,布料不好,毫無垂感,硬殼殼的像張紙。紅火此刻的心也是這樣,紙一樣地變得又薄又脆。

紅火出院后精神尚好,對張彪自是千恩萬謝。雖然她和他臉都還是那張臉,但誰心裡都明白,心早就不是那顆心了。

「紅火,說實在的……」阿彪遲疑著說,「我那天是來找你拿錢的,我……」他吞吞吐吐,眼神躲閃著,好像怕燙似地不敢看紅火。紅火也不敢看他,從抽屜里拿了一些現金給他,說讓他從此不要再來了。

又到了紅火給母親送錢的日子了,那一天她早早地起了床,先到雜誌社去交譯稿,為此她昨晚上趕了一通宵。在辦公室里給幾個熟朋友打電話,問候他們一向可好?

春花秋月的狀況不好。她又換了幾個地方住,最後的結局都是一樣的:被男主人驅除出境。

有好幾回都出現了這種況:

紅火按照春花秋月給的號碼撥過去,對方怒沖沖地沖她吼:「什麼春花秋月,沒這個人!」

紅火最後一次聽到她的消息,是她在一個女友那兒打來的電話,那位女友是一位過時的女明星,名叫白四朵。她曾經買過紅火家的狗,那條狗的「玉照」還上過「星期刊」的頭版頭條呢。

「總統死了,是老死的。」

春花秋月在電話里告訴紅火,「我們把它埋了,還立了一塊碑呢。」

「好。」

紅火只說了一個字,然後慢慢掛上電話,腦子裡一片空白。不久傳來消息,說春花秋月在地鐵站出了事,有人說是被人推下去的,也有人說是她自己跳下去的,總之她在這座城市裡消失了,不留一點痕迹。

紅火到母親家放下這月的「月錢」就走,母親在月份牌上打一記號。

「媽,幾天前我的一個女朋友自殺了。」

「為什麼?」

「因為失望。」

紅火走出門覺得跟母親說這番話多餘,人和人之間是無法溝通的。紅火在地鐵環線的某一站下了車,然後把自己擠在人群里。她以為自己什麼都忘了,可是實際上卻什麼也忘不了。回到公寓覺得頭痛的厲害,也不管什麼時辰,她蒙上被子就睡。

紅火不再冥思苦想了,她想人活著原本就是沒道理好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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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狂季節(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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