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三章悠悠我心(20)

56.第三章悠悠我心(20)

想真是痛心!當時我不好作,只得忍氣吞聲,把她招呼上車,別了我那親戚,回學校去。這一夜我簡直不曾睡覺,想起來就覺傷心,」她說到這裡,又對露沙說,「我真信你說的話,『求人諒解是不容易的事』!我為她不知精神受多少痛楚呢!」

雲青道:「想不到孤雲竟怪僻到這步田地。」露沙道:「其實這種朋友絕交了也罷!……一個人最難堪的是強不合而為合,你們這種的勉強維持,兩方都感苦痛,究竟何苦來?」

蘭馨沉思半天道:「我從此也要學露沙了!……不管人們怎麼樣,我只求我心之所適,再不輕易交朋友了。雲青走後可談的人,除了你(向露沙說)也沒有別人,我倒要關起門來,求慰安於文字中。與人們交接,真是苦多樂少呢!」雲青道:「世事本來是如此,無論什麼事,想到究竟都是沒意思的。」

她們說到這裡,看看時候已不早,因一齊到「來今雨軒」吃飯。飯後雲青回家,收拾行裝,露沙、蘭馨和她約好了,第二天下午三點鐘車站見面,也就回去了。

雲青走後,露沙更覺得無聊,幸喜這時梓青尚在北京,到苦悶時,或者打電話約他來談,或者一同出去看電影。這時學校已放了暑假,露沙更閑了,和梓青見面的機會很多。外面好造謠的人,就說她和梓青不久要結婚,並且說露沙的前途很危險,這話傳到露沙耳里,十分不快,因寫一封信給梓青說:

梓青:

吾輩夙以坦白自勉,結果竟為人所疑,黑白倒置,能無悵悵!其實此未始非我輩自苦,何必過尊重不負責任之人,使彼喜含151

毒噴人者,得逞其伎倆,弄其狡獪哉?

沙履世未久,而懷懼已深!覺人心險惡,甚於蛇蠍!地球雖大,竟無我輩容身之地,欲求自全,只有去此濁世,同歸於極樂世界耳!唉!傷哉!

沙連日心緒惡劣,蓋人嘖嘖,受之難堪!不知梓青亦有所聞否?世途多艱,吾輩將奈何?沙怯懦勝人,何況刺激頻仍,脆弱之心房,有不堪更受驚震之憂矣!梓青其何以慰我?臨楮凄惶,不盡欲,順祝康健!

露沙上

梓青接到信后,除了極力安慰露沙外,亦無法制止人。過了幾個月,梓青因友人之約,將要離開北京,但是他不願拋下露沙一個人,所以當未曾應招之前,和露沙商量了好幾次。露沙最初聽見他要走,不免覺得悵悵,當時和梓青默對至半點鐘之久,也不曾說出一句話來。後來回到家裡,獨自沉沉想了一夜,覺得若不叫梓青去,與他將來展的機會,未免有礙,而且也對不起社會,想到這裡,一種激壯之潮湧於心。第二天梓青來,露沙對他說:「你到南邊去的事,你就決定了吧!我覺得這個機會,很可以施展你生平的抱負……至於我們暫時的分別,很算不了什麼,況我們的愛也當有所寄託,若徒徒相守,不但日久生厭,而且也不是我們的夙心。」梓青聽了這話,仍是猶疑不決道:「再說吧!能不去我還是不去。」露沙道:「你若不去,你就未免太不諒解我了!」說著凄然欲泣,梓青這才說:「我去就是了!你不要難受吧!」露沙這才轉悲為喜,和他談些別後怎樣消遣,並約年假時152

梓青到北京來。他們直談到日暮才別。

雲青回家以後曾來信告訴露沙,她近來生活十分清靜,並且已開始研究佛經了,出世之想較前更甚,將來當買田造廬于山清水秀的地方,侍奉老母,教導弟妹,十分快樂。露沙聽見這個消息,也很覺得喜慰,不過想到雲青所以能達到這種的目的,因為她有母親,得把全副的心,都寄托在母親的愛里,若果也像自己這樣飄零的身世……便怎麼樣?她想到這裡不禁又傷感起來。

有一天露沙正在書房,看《茶花女遺事》,忽接到雲青的來信,裡頭附著一篇小說。露沙打開一看,見題目是《消沉的夜》,其內容是:

只見慘綠色的光華,充滿著寂寞的小園,西北角的榕樹上,宿著啼血的杜鵑,凄凄哀鳴,樹蔭下坐著個年約二十三四的女郎,凝神仰。那時正是暮春時節,落花亂瓣,在清光下飛舞,微風吹皺了一池的碧水。那女郎沉默了半晌,忽輕輕嘆了一口氣,把身上的花瓣輕輕拂拭了,走到池旁,照見自己消瘦的容顏,不覺吃了一驚,暗暗嘆道:「原來已憔悴到這步田地!」她如悲如怨,倚著池旁的樹榦出神,迷忽間,彷彿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青年,對她苦笑,似乎說:「我**裸的心,已經被你拿去了,現在你竟耍弄了我!唉!」那女郎這時心裡一痛,睜眼一看,原來不是什麼青年,只是那兩竿翠竹,臨風搖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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