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三章悠悠我心(38)
題,等等。這兩個青年中有一位姓余的,他是四川人,對我更覺親切。漸漸的我們兩人中間就生了戀愛,不久便在東京私自結了婚。我們自從結婚後,的確過著很甜蜜的生活;所使我們覺得美中不滿足的,就是我的家族不承認這個婚姻,因此我們只能過著秘密的結婚生活。兩年後我便懷了孕,而余君便在那一年的暑假回國。回國以後,正碰到中國革命黨預備起事的時期,他為了愛祖國,不顧一切地加入工作,所以暑假后他就不曾回日本來。過了半年多,我便接到黃花崗七十二烈士遭難的消息,而他的噩耗也同時傳了來。唉!可憐我的小孩,也就在他死的那一個月中誕生了。唉!這個可憐的一生下來就沒有父親的小孩,叫我怎樣安排?而且我的家族既不承認我和余君的婚姻,那麼這個小孩簡直就算是個私生子,絕不容我把他養在身邊。我沒有辦法,恰好我的妹子和妹夫來看我,見了這種為難,就把孩子帶回去作為他們的孩子了。從此以後,我的孩子便姓了我妹夫的姓,與我斷絕母子關係;而我呢,仍在外面幫人家做事,不知不覺已過了二十多年……」
「呵,原來她還是烈士夫人呢!」建悄悄地對我說。
「可不是嗎?……但她的境遇也就夠可憐了。」我說。
建和我都不免為她嘆息,她似乎很感激我們對她的同,緊緊握著我的手,好久才說道:「你們真好呵!」一面含笑將綢包收起告辭走了。
過了兩個月,天氣漸漸冷了,每天自己做飯洗碗夠使人麻煩的,我便和建商議請那位烈士夫人幫幫我們。但我們經濟很窮,只能每月出一半的價錢,不知道她肯不肯就近幫幫忙,因此我便去找柯太太請她代我們接洽。198
那時柯太太正坐在迴廊曬太陽,見我們來了,便讓我們也坐在那裡談話,於是我便把來意告訴她。柯太太笑了笑道:「這正太不巧,……不然的話那個老太婆為人極忠厚,絕不會不幫你們的。不過現在她正預備嫁人,恐怕沒有工夫吧!」
「呀,嫁人嗎?」我不禁陡然地驚叫起來道,「這真是想不到的事,她現在將近五十歲的人,怎麼忽然間又思起凡來呢?」
柯太太聽了這話也不禁笑了起來,但同時又嘆了一口氣道:「自然,她也有她的苦痛,照我看來,以為她既已守了二十多年寡,斷不至再嫁了。不過,她從前的結婚始終是不曾公布的,她娘家父母仍然認為她沒有結婚,並且余先生家裡她勢不能回去。而她的年紀漸漸老上來,孤孤單單一個無依無靠的人,將來死了都找不到歸宿,所以她現在決定嫁了。」
「嫁給什麼人?」建問。
「一個日本老商人,今年有五十歲吧!」
「倒也是個辦法!」建含笑地說。
他這句話不知為什麼惹得我們全笑起來。我們談到這裡,便告辭回去。在路上恰好遇見那位烈士夫人,據說她本月就要結婚,但她臉上依然憔悴頹敗,再也看不出將要結婚的喜悅來。
真的,人們都傳說,「她是為了找死所而結婚呢」!呵!婦女們原來還有這種特別的苦痛!……199
玫瑰的刺
當然一個對於世界看得像劇景般的人,他最大的努力就是怎樣使這劇景來得豐富與多變化,想使他安於任何一件事或一個地方,都有些勉強。我的不安於現在,可說是從娘胎裡帶來的,而且無時無刻不想把這種個性表現在各種生活上。我從小就喜歡飄萍浪跡般的生活,無論在什麼地方住上半年就覺得膩,總得想法子換個地方才好;當我中學畢業時雖然還只有十多歲的年齡,而我已開始撇開溫和安適的家庭去過那流浪的生活了。記得每次辭別母親和家人,獨自提著簡單的行李奔那茫茫的旅途時,她們是那樣的覺得惘然惜別,而我呢,滿心充塞著接受新刺激的興奮,同時並存著一肩行李、兩袖清風,來去飄然的懷。所以,在一年之中我至少總想換一兩個地方——除非是萬不得已時才不。
但人間究竟太少如意事,我雖然這樣喜歡變化而在過去的三四年中,我為了生活的壓迫,曾經俯帖耳在古城中度過。這三四年的生活,說來太慘,除了吃白粉條,改墨卷,做留聲機器以外,沒有更新鮮的事了。並且天天如是,月月如是,年年如是。唉!在這種極度的沉悶中,我真耐不住了。於是決心闖開藩籬,打破羈勒,還我天馬行空的本色,狹小的人間世界,我不但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