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二章柔情經典(5)
小費預感到她將像一隻斷線的風箏,一去不回。小費悲壯地甩甩頭,男兒流血不流淚。他揮手的樣子有點特別,那麼瀟洒地一揮,然後吹起口哨,越走越遠,成了天邊很小的一個黑點。
紅茹是第二年春天回國來辦離婚手續的。還是一樣的日本娃娃頭、蘋果臉、白絲巾,人卻不再是一樣的人了。她唇上塗著厚厚的口紅,她輕描淡寫地說小費希望你將來不要恨我,我也是沒辦法才這樣做的。你不知道,在日本那種地方,女人是很難立足的……
小費說既然風箏已經破了,還有什麼可說的?男人是骨,女人是布,光有風箏的骨架沒有布,風箏是不可能飛上天空去的。
這一回紅茹哭了,哭得很傷心。她說小費,你能為我再扎一隻竹骨風箏嗎?我要把它帶回日本去。
小費說「不」。
紅茹飛回日本那天,小費沒有去送。只是當飛機起飛時,紅茹看到小費的竹骨風箏漫天飛舞,風箏飄帶嗚嗚地扯帶著風,宛若一片嗚咽聲。
「這是他的心在哭,」紅茹自責地捶著腦袋,「這是他的心在哭啊!」
好在飛機離這片故土越來越遠,最後竟連那個小黑點也看不見了。
這年春天,櫻花公園裡的櫻花又開了。一年一度嫩綠的楊柳也在風中搖擺。小費手牽手領著一個長女孩在草地上放風箏,那女孩白衣白裙長得非常美,只是她的眼睛看不見。他們是在一個音樂會上認識的,盲女是個鋼琴師。
盲女說:「小費,小費,我聽見風箏在天上飛。」
小費每年都要帶他美麗的小美人魚來這裡「聽」風箏。她是那樣高興,而他又是那樣細心。小費告訴他的小美人魚,天是藍色的,雲彩很白,草地還剛返綠,柳樹已經青透了……
這時候,有個短女人在一旁暗自垂淚。她回國后一直躲著小費,因為善良的小費早已娶妻生子。
「小費,小費,我聽見風箏在天上飛。」
那聲音一直刺痛著紅茹。紅茹像一隻失去了竹骨的風箏,飄飄零零的一頁布。她永遠不可能再找回屬於自己的那隻風箏了。
第五節彩虹滑梯
「愛是一個不可回頭的遊戲。」傑甩甩長,站在風裡。太陽正在西天漸漸沉下去,我有些怕了,怕黑,怕冰冷冷的風。我知道熬不過這個傍晩了,傑將永遠離我而去。
「如果你願意,就跟我一起走。外面的世界很大,也很新奇。」傑說,「我必須趁年輕出去闖闖。」
「那麼愛呢?是愛重要還是金錢重要?」
傑咬了咬下嘴唇道:「其實……我是捨不得你……但是……」
說來說去還是金錢大於愛。「愛是一個不可回頭的遊戲。」我重複了一遍傑的話,把它牢牢記在了心裡。「讓我們就在這裡分手吧!」我讓傑的背影在晩風裡漸漸遠去,最後化作一個黛紅色的剪影。天黑了,風涼了,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往家走。
去年這個時候,他第一次送我回家。我還記得那天晩上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呀?」我紅著臉對他笑笑說:「你就是傑吧?」常聽別人談起傑,談他的瀟洒,談他的才華、英俊和多。總之傑是人們經常談起的話題,在見到他之前,我早就對他如雷貫耳了。
見到他,那晩的燈紅酒綠黯然失色。傑留一頭長,晶亮的眼睛,筆直的鼻子,有力的下巴。「我喜歡他!」我聽到心底有個聲音在高叫。傑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一直在盯著我,彷彿要看穿我心底的秘密。
跳舞的時候,我覺得天旋地轉,已經看不清其他任何人的面孔了。他的深藍色真絲夾克好像潮水一般柔軟而充滿質感,我把臉埋下去,下面是一汪深的海。
薩克斯管在吹,世界瀕於毀滅。人群散去了,大廈在坍塌。這世上只剰下我和他,仍在不顧一切地旋轉,旋轉,就像傳說中的亞當和夏娃。那一晩的快樂足夠我享用一生一世了,傑依舊緊緊地擁住我,擁住薩克斯管吹奏出來的美妙音樂,擁住所有的燈光和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