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一章藍色情調(4)
這湖我不知叫什麼名字,我來美國才兩個月。腳步輕盈地走在湖邊,就想,美國的湖也如中國一般每一潭水都有一個美麗的名字嗎?北大那湖叫「未名」,「未名」本身就充滿神秘和美麗。那我也叫她「未名」吧,可惜湖中沒有倒掛的古塔,不然,我還以為我真的又回到北大了呢。凝望那片淡淡的水,我在想,望穿湖水,湖的那一端一定正對著楊柳低垂的未名湖吧?兩片透明的水夾著偌大的一個地球,通遠如若行至天涯,叫聲「媽媽」,以聲音傳播的最快速度,又要多久才能回家?我不禁落淚了。那個晶瑩的小東西倏地鑽進湖裡不見了,此時此刻,北大的未名湖一定在冒泡,親愛的媽媽你看到了嗎?那顆淚滴,就是我的。
我要明一種試劑,別忘了,我念的是化學博士,我有這個權利。這種試劑可以融化一切,融化地球,如果在地上滴上一滴,立刻會從地球的另一端漏出來,就像我的淚。到那時我也變成淚,在地球中間來回穿梭走游;到那時loyola、北大兩個未名湖水將連成一片,穿上泳裝我就可以游回到家裡去。桌上的飯菜在等我,客廳里那隻大沙還歸我,在上面我可以四仰八叉一點也不淑女,媽媽直著嗓子也休想管我,把電視的音量開得老大,嘴裡還喀吧喀吧嚼著所有好吃的東西……
「亮亮,在吃什麼呢你?」
同住一套公寓的一個女友小紅見我嘴動,便前來打探。我說:
「別叫我亮亮,這使我想起了我的外號『禿老亮』,我姐總這麼叫我。」
小紅掀起我粗黑的辮看了又看,嘖嘖地道,你姐真是有眼無珠,這麼好的頭……
我拽過辮來看了看,又在「未名的」湖水裡映了個影兒說:「到美國來這兩個月還掉了不少呢,因為太用功了。」
我們在未名湖畔用功了許多年,那兒的古塔假山都有眼。如今我們又用功到這兒來了。勤奮的中國女學生隨處可見,她們夾著厚厚的書本行色匆匆,難得像我這麼悠閑。其實,在美國真是傷感也得偷閑,像這樣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湖邊,兩個月來我還是第一次。我們這些「ta」既是老師的學生又是學生的老師,我在攻讀化學博士的同時,還帶有72名「本科生」弟子,想想孔子也不過如此。連杧寫信告訴爸媽,不苦不累是假的,但忙得極有意義。每天都有新收穫,每天都有新感覺,所謂活著,圖的不就是這些嗎?
還記得小紅第一次帶我到洗衣房去洗衣,她不管不顧地把那些臟衣服扔進機器裡面去,我驚得有點手足無措了。
家裡有一台雙缸洗衣機,是「白菊牌」的。每星期回家,我都要大包小包背臟衣服回去。未名湖畔的泥,一定要消失在我家那台乳白色的機器里。爸爸總像迎接鮮花一樣迎接我那些被罩、床單、小手絹,爸爸從不罵我懶,他一邊濕著雙手在兩筒之間撈來撈去,一邊誇我用功有出息,還說將來一定要送我到美國讀博士去。
「別那麼鄉下小保姆表好不好?」小紅一邊操縱機器一邊說我:「待會兒衣服出來全都洗好烘乾了,你更要嚇一跳了。」
我們抱著洗好的衣服往回走,連手都沒濕一下。
來到美國之後夜夜有夢,那夢的內容統統是關於中國的,夢家,夢親人,夢朋友。美國的生活雖新鮮,但從未在我的夢中出現過,大概是它還沒根植在我腦海中吧。
秋涼了,走在去實驗室的路上,已感到明顯的寒意。聽說芝加哥的冬天好像中國的大東北,那湖水一定結冰羅?
在實驗室捆試管的時候,我好像聽見冰凌花的聲音了。我不盼冬天,冬天湖水要是凍住了,我的淚還如何能滴到北京去呢?
小紅說見鬼,你那試劑能穿透整個地球,還穿不透薄薄的一層冰嗎?
我說,那試劑融化一切,我明出來后拿什麼來裝它呢?
「用心。」小紅說。
我給那試劑起了一個常見的名字,叫「親」。
第四節帥帥的偉人夢
鄰家阿哥陶帥帥自小跟我關係就很不錯,小時候大院門口老有一幫壞小子「截」我,陶帥帥便衝鋒陷陣頜著一幫人把那幫人給揍了。雖然打人不好,雖然帥帥也因此受了傷,可我心裡還是挺激動的。對於一個孤獨無助的小女孩來說,哥哥是頂天立地的靠山。我沒有哥哥,父親出面打架,大概史無前例吧?再說我父親又是那麼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