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六章愛情快餐(2)
這樣我就打點行李,又和丈夫吻別了好幾回,搬了一摞書到琴齋去。隔日王林又騎車送了一迭稿紙來。琴齋里住著清一色的「女生」,嫁了的或者死活不肯嫁的,大家都很幵心,一天到晩樂樂哈哈的,有時晩上還幵party呢。我很怕阿咪像男人那樣雙手摟住我的腰跟我跳「兩步」,那樣滿場招搖著好像跟全體男性同胞遊行示威似的,我深怕別人懷疑我們兩個腦子有毛病,眼神不安地在黑暗中飄來盪去,終於被一陌生男子接管過去,別彆扭扭地跳完一曲,回到坐位上心緒飄忽不定。
阿咪走過來捅捅我說,哎,你幹嘛呢,心不在焉似的。我沒好氣地告訴她說,想家了。阿咪扔給我一支煙說:「老天,你可真不是個做浪漫女人的料。」她自己點煙,也教我點,我卻嗆得眼淚鼻涕一塌糊塗。
阿咪一根修長的女式香煙夾在指尖,兩片紅唇吞雲吐霧,風萬千。
「他已經搬走了,」阿咪說:「健偉這小子神出鬼沒的,大概是又有了新女朋友了。」
健偉是阿咪頗為欣賞的一個男孩,阿咪說他是個「鬼才」。自從阿咪跟了健偉,阿咪對其它男朋友立刻釆取了「冷處理」,在琴齋她的房門上貼了大大的一個招牌,上書「阿咪不在」。其實她正跟健偉關起門來進行秘密的「地下活動」呢。看她和健偉好成那樣,我這個笨笨的紅娘就夾在中間及時勸說:「嫁了吧,阿咪,健偉人不錯的。」
阿咪調皮地沖我笑笑說:「我知道你還要說『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對吧?可是結不結婚對我們來說有什麼區別呢?結婚最多不過是把我們兩個打磨成一對柴米夫妻罷了。」
我知道我是說不過嘴唇薄薄的阿咪的,況且自己已經嫁掉了,要是再硬逼著人家,有拉人下水之嫌。那天晩上做夢,卻忽然夢見阿咪和健偉「吹了」,第二天見到阿咪,不好跟她亂說,只問了句「你和健偉還好嗎?」阿咪給我這樣一問,立刻激動得面放紅光,阿咪告訴我,昨晩上「他」沒走,我們終於「在一起」了,以後,我們將永遠在一起。
「那你為什麼不嫁給他呢?」
阿咪用食指點著我的太陽穴說:「你呀,真是老腦筋。我們現在這樣子不是很浪漫很有詩意嗎?」
健偉果然浪漫,風裡雨里地趕來看阿咪,「我愛你」之類的話,張口就來。不像我家王林,覺得說什麼都肉麻,一旦問到他愛不愛之類的話題,他就嗯嗯呀呀好像牙疼似的。人和丈夫就是不一樣啊。
秋高氣爽的一個早晨,阿咪小倆口以及我和王林,結伴而行去爬香山。雖然住得離香山不算太遠,但那座長滿紅葉的山一到秋天就「香」得要命,山道彎彎擠滿了人,還有什麼趣可呢?
本來我們也是「有產階級」,擁有一輛寶藍色的「斯波思曼」山地車的,後來一激動丟在了演唱會的大門口,我們兩個傻瓜竟然哼著「花心」回家睡大覺去了。現在的這兩輛「大28」,牛一樣地笨笨傻傻,因為行得很慢,常有「山地」揚眉吐氣地超過去,王林氣不過,就在車屁股後面掛一招牌,上書:「山地車已丟」。我則在一旁穿一雪白t恤,慢悠悠地蹬牛車,背後背著四個醒目的大字:「超車罰款」。
阿咪和健偉跟在我們後面,幾乎笑了個人仰馬翻。他倆一人一輛「斯普瑞克」侶車,連車停著的時候都是那麼車把和車把交錯著,好像一雙鴛鴦交頸而卧。武裝到牙齒的健偉和阿咪,從頭到腳沒有一個地方不「侶」的。頭戴小歪「侶帽」,檸檬黃色的高領t恤更是成對成雙,外罩短牛仔小夾克。再看我跟王林,各穿各的毫不相干,連「妹妹」也不像,倒像是臨時結伴上山一對男女土匪。
我覺得結婚和「住在一起」的最大不同不在於責任和道義,而在於一夫一妻小倆口同在一個屋檐下長期打磨出來的那種鬆弛狀態。好的婚姻不需要承諾,好的婚姻是不累的。一天一遍的「我愛你」,倒不如早早起來給自行車打足了氣,給熱水瓶里注滿了水。你穿得漂亮,他亦不會特別地誇你;你披頭散坐在稿件堆里改稿子,他倒當你打扮得美若天仙,說這種亂亂的頭最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