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1章 畫骨畫皮
明珠擰眉。
謝恆是看出了什麼嗎?
他沒多說,明珠也就沒多問。
回去的路上,謝恆便與明珠分道揚鑣了。
未免唐逆擔心,他讓明珠先回去了。
「畫像好了,您拿好。」
「畫的真好,你這手藝,怕是比宮裡的畫師還強上幾分。」
「您過獎了,有需要再來啊。」
路邊,支起個畫攤。
謝恆覺得這畫師眼熟。
隨即想起來,在茶樓外見過的。
他忽然饒有興緻的停下腳步,「真巧,這畫攤剛才不是支在這邊的。」
年輕畫師像是聽到了他的話,聞聲道,「掙些手藝錢,小本生意,四處遊走,哪裡需要哪裡搬。」
「原來如此。」謝恆走進畫攤,「方才聽你的主顧說,你畫功好,那給我也畫一張像吧。」
畫師看了他一眼,「我不做你的生意。」
竟是給拒絕了?
謝恆好奇,「為何?」
對方給了一個很任性,也很有個性的回答,「因為你不合我的眼緣。」
謝恆:……
頭一次聽到這麼說的。
他好笑,「你是畫師,畫像還挑人而畫?」
做生意的,還挑客人呢?
畫師拿著筆,輕輕扯了扯筆尖上的雜毛,不以為意的笑笑,「在我這,不合眼緣的,一律不畫。」
謝恆覺得有趣。
不禁多看了眼他手中的畫筆。
謝恆也不介意對方直白的態度,他意味深長道,「有道是畫人畫骨難畫皮,也有人說,畫人畫皮難畫骨,那麼究竟是皮難畫,還是骨難畫,先生可否賜
教。」
畫師沉默了一下,不動聲色色捏了捏手中的畫筆,平淡道,「我不是先生,在下就是個普通手藝人,靠畫像混口飯吃,你的問題太深奧了,恕我回答不了,請便。」
他抬手。
請謝恆離開。
別擋著我做生意。
謝恆識趣的起身,似懂非懂的說了句,「我覺得皮和骨,都挺難畫的。」
說完,施施然的走了。
畫師放下畫筆,抬頭看向謝恆的背影,眉眼間多了一絲憂慮和沉重。
隨後他收起畫攤,有人來問,「不畫了嗎?」
「今日收攤,不畫了,明日再來吧。」畫師頭也不抬的說。
有句話他沒說假,他畫像,看心情。
心情不好,不想畫,便不畫了。
即便如此,他依舊不缺生意。
還是有很多人,來找他畫像。
無他。
因為他畫的好。
他的畫像,活靈活現,仿若真人在紙上活了過來,栩栩如生。
所以即便態度冷淡,脾氣不好,每天還是有人來找他畫像。
可巧。
回到家,青弦也在作畫。
畫的一副山水畫。
謝恆從她背後探出頭,「今日怎麼有興緻作起畫來了?」
「閑來無事,隨便畫畫。」青弦隨口說。
謝恆笑笑,「夫人畫功不錯。」
這誇的,真不走心。
青弦暗暗白了眼,「我這畫,大約比你的符畫的好不了多少。」
謝恆笑出了聲,「夫人自謙了。」
她是個什麼畫功,心裡還是有數的。
青弦有自知之明。
她放下筆,瞧著紙上不成型的山水
畫,嘆了聲,「多精湛的畫技,我是沒有的,只當陶冶情操了,不過若有些畫技好的畫師,可畫活物,落筆成形,他們的畫筆,是有靈性的。」
謝恆忽然頓住了,「夫人是說,世上有能畫活人的畫師?」
「怎麼可能?」青弦好沒氣的看他,「只是說,若有畫技好的畫師,可畫骨畫皮,作出來的畫,是有靈性的,看上去跟真的一樣。」
怎麼可能畫活人呢。
謝恆這腦洞,未免太大。
謝恆彷彿忽然就明白了什麼。
如果一個人,能畫骨畫皮,那麼有沒有可能,把一個人畫成另外一個人呢?
他一把圈住了青弦,清熱道,「夫人一語道破玄機,真是指引我的明燈。」
大白天摟摟抱抱的,青弦面上羞怯,「做什麼呢,鬆開。」
什麼道破玄機?
青弦沒聽明白。
傍晚時,寂靜的湖邊,畫師坐在湖心亭里飲茶看景,悠然自得。
片刻后。
走來一女子,坐在了石桌對面,「師兄,你來了。」
畫師抬眸,眸光清幽而銳利,「你想好了?要嫁給那個唐文?」
「唐文他很好,對我也好,師兄,你可不可以再幫幫我。」
來的,正是江黛。
她語氣中帶著懇求。
顯然有些畏懼對面的畫師。
「他對你好?」畫師臉色微沉,將手中飲的茶杯擱置下來,「他是對你好,還是對江黛好,你心裡不知么?」
江黛咬緊下唇,說不出話來。
心中卻不大服氣。
她現在就是江黛
。
唐文就是對她好。
比師門裡的那些人,好多了。
面前的男子,雖是她的師兄,但他很嚴厲,師門的人,都很嚴厲,個個擺著一張臭臉,江黛有些怕他們。
唐文是她見過最溫柔,最端方,脾氣最好的男人。
「師兄,我求你,求你再幫幫我吧,可不可以不要告訴唐文,我也不想讓爹娘難過,他們二老年紀大了,經受不住打擊的。」
江黛言辭真切的懇求。
對面的年輕男人,眸色更加嚴厲了些,「你還真把自己當成江黛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誰,小師妹?」
江黛心口顫了顫。
師門的人,壓迫感都很強。
尤其是大師兄和二師兄。
對待同門,一向嚴苛!
面前這位,就是她的二師兄。
明明是毒醫谷學醫的,卻喜歡畫畫,二師兄對畫畫的天分,比學醫還強。
他甚至,將畫畫與學醫融合為一體。
可畫人皮相。
令人改頭換面!
江黛起身,給面前的男人跪下了,懇切道,「師兄,我不是為了自己,我是為了阿黛,我想代替她盡孝,好好替她照顧爹娘,讓爹娘能安享晚年,師兄,求你看在同門的份上,再幫我這一次吧,我知道我天分不高,如果不是師兄幫我,我不能在爹娘膝下盡孝的。」
她怯怯的,把手伸到男人膝蓋上,小心翼翼的拉著他的袖子,天真又膽怯道,「師兄,拜託你,再幫幫我。」
男人看著她的臉,有些恍惚。
從前江黛就是這
么小心翼翼的討好他。
想靠近,又不敢。
跟他說話,每次都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似的。
卻又忍不住對他露出期盼的眼神。
從前的江黛,見他時是歡喜又緊張的……
男人終是收回目光,斂去眼底的情緒,「這是最後一次,我再幫你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