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二章一種風懷忘不得(4)

52.第二章一種風懷忘不得(4)

「我的頭上那一塊板,就是她曾經立過的地方。***啊啊,要是她能愛我,就教我用無論什麼方法去使她快樂,我也願意的。啊啊,所羅門當日的榮華,比到純潔的少女的愛,只值得什麼?事也不難,她立在我頭上板上的時候,我只須用一點奇術,把我的頭一寸一寸地伸長起來,鑽過船板去就對了。」

想到了這裡,我倒感著了一種滑稽的快感;但看看船外灰黑的夜陰,我覺得我的心境也同白日的光明一樣,一點一點被黑暗腐蝕了。

我今後的黑暗的前程,也想起來了。我的先輩回國之後,受了故國社會的虐待,投海自盡的一段哀史,也想起來了。

「我在那無的島國上,受了十幾年的苦,若回到故國之後,仍不得不受社會的虐待,教我如何是好呢!日本的少女輕侮我、欺騙我時,我還可以說『我是為人在客』;若故國的少女,也同日本婦人一樣地欺辱我的時候,我更有什麼話說呢!你看那euroasian1不是已在那裡輕侮我了嗎?她不是已經不承認我的存

1英文:歐亞混血兒。144

在了嗎?唉,唉,唉,唉,我錯了,我錯了。我是不該回國來的。一樣地被人虐待,與其受故國同胞的欺辱,倒還不如受他國人的欺辱更好自家寬慰些。」

我走近船舷,向後面我所別來的國土一看,只見得一條黑線,隱隱地浮在東方的蒼茫夜色里。我心裡只叫著說:

「日本呀日本,我去了。我死了也不再回到你這裡來了。但是,但是我受了故國社會的壓迫,不得不自殺的時候,最後浮上我的腦子裡來的,怕就是你這島國哩!avéjapon!我的前途正黑暗得很呀!」

一九二二七月二十六日,上海145

北國的微音

北國的寒宵,實在是沉悶得很,尤其是像我這樣的不眠症者,更覺得春夜之長。似水的流年,過去真快,自從海船上別後,匆匆又換了年頭。以歲月計算,雖則不過隔了五個足月,然而回想起來,我同你們在上海的歷史,好像是隔世的生涯,去今已有幾百年的樣子。河畔冰開,江南草長,蟲魚鳥獸,各有陽春動之心,而自稱為動物中之靈長,自信為人類中的有思想者的我,依舊是奄奄待斃,沒有方法消度今天,更沒有雄心歡迎來日。幾日前頭,有一位日本的新聞記者,來訪我的貧居。他問我:「為什麼要消沉到這個地步?」我問他:「你何以不消沉,要從東城跑許多路特來訪我?」他說:「是為了職務。」我又問他:「你的職務,是對誰的?」他說:「我的職務,是對國家,對社會的。」我說:「那麼你就應該知道我的消沉也是對國家,對社會的。現在世上的國家是什麼?社會是什麼?尤其是我們中國?」他的來訪的目的,本來是為問我對於日本對華文化事業的意見如何,中國將來的教育方針如何的——他之所以來訪,一則因為我在某校里教書,二則因為我在日本住過十多年,或者對於某種事項,略有心得的緣故——後來聽了我這一段詭辯,他也把職務丟開,談了許多無關146

緊要的閑話走了。他走之後,我一個人銜了紙煙想想,覺得人類社會的許多事,畢竟是庸人自擾。什麼國富兵強,什麼和平共樂,都是一班野獸,於飽食之餘,在暖夢裡織出來的迴文錦字。像我這樣的生性,在我這樣的境遇下的閑人,更有什麼可想,什麼可做呢?寫到這裡我又想起t君批評我的話來了,他說「某書的作者,嘲世罵俗,卻落得一個牢騷派的美名」。實在我想t君的話,一點兒也不錯。人若把我們的那些淺薄無聊的「徒然草」合在一處,加上一個牢騷派的名目,思欲抹殺而厭鄙之,倒反便宜了我們。因為我們的那些東西,本來是同身上的積垢,口中的吐氣一樣,不期然而然地生表現出來的,哪裡配稱做牢騷,更哪裡配稱做派呢?我讀到《歧路》,沫若,覺得你對於自家的藝術的虛視——這「虛視」兩字,我也不知道妥當不妥當,或者用「懷疑」兩字比較貼切吧——也和我一樣。不錯不錯,我這封信,是從友人宴會席上回來,讀了《歧路》之後,拿起筆來寫的。我寫這一封信的動機,原是想和你們談談我對於《歧路》的感想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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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愛繁華誤入秋(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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