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哼,不知好歹
陳銀能有何說的?
要面對這個前世殺筏果決嗜血無情,連安國侯府都懼怕的一品相爺,她自然是「實話實說」。
以謝晚陽今日之事看來,他怒的只怕不僅是徐公子對徐大人的護父之愛,還有徐大人的盲目護子之情。
有道是「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父愛無錯,但打著疼愛相護之名而將他踩在腳下便是徐大人的不對了,況且,謝晚陽從來不是別個的踏下之石,故,怒之。
再有,徐公子亦是如此,打著替父報不平而踏著她這個小奴之身,藉機發難,亦是他的不對,徐公子是未曾想過要她這個小奴的性命,可他亦未曾想過徐大人會為了平息謝晚陽的怒氣而殺之。
陳銀突然又想到什麼,清冷的眼內閃過一抹複雜。
謝晚陽在那處風輕雲談,十分期待她能說出怎樣的話來,當然,她但凡說出半句替徐氏父子講情的話,便別怪他手下無情了。
一邊的平安望了望身邊如霽月般的主子,有些納悶了,他家主子雖然手段狠辣嗜血無情,可也並非是個故意為難人的人,且眼前的還是個瘦弱的小奴,今日主子是怎的了?竟會糾著小奴不放?不應該啊。
陳銀掩下纖長的睫毛,既然逃不過,那便賭一把吧,或許能保小命呢?
她小唇緩緩而啟。
「……以前,奴婢的家中有一頭牛……」
只是她這頭一句話便叫眾人如
遭雷劈似的呆立當場,那謝公子要聽的是她的看法,而不是她家裡有什麼牛。
周遭之人急了,果然是個鄉間來的小奴,竟慌得連話都說不清了,完了完了,這下他們家大人和公子要完了。
徐辰彥也急了,她這說的是什麼話?難道今日在後院中她說要砍去自己雙腿的凌厲之言是他理解錯了?
徐大人也怔了一下,不過,也僅僅只是一下而已。
陳銀不停,接著道。
「奴婢家中有一頭母牛,家裡的人像伺候祖宗假的伺候著它。」
「奴婢亦是如此,日日雞還沒叫便出門上山給母牛割最新鮮的草來喂。」
「後來,母牛生了小牛,奴婢高興得不得了,但是從伺候一個祖宗到了伺候兩個祖宗,可奴婢依舊心喜雀悅。」
眾人聽到這裡,不禁聽得有些入神,青州貧脊,相較於鄰邊魚米的江州,商賈的長州而言,青州根本不夠看,在青州境能能吃得上飽飯的百姓沒幾個,更何況是家裡還能有頭牛的,這可是富戶之家,可不得祖宗似的伺候嗎?
「只是有一日,奴婢家小牛不知發了什麼瘋,竟踩踏了別人家的莊稼地。」
「那家人怒氣而來,幾翻僵持商議下來,奴婢家只得將小牛賠給那戶人家。」
「本以為事情到此了結,可是又有一日,我家母牛竟也不知發了什麼瘋,將牽走小牛的那戶人家的兒子給頂了。」
牛,原本
便力大無窮,牛角更是堅硬無比。
牛頂人,輕則重傷,重則死亡。
眾人臉有一白,只怕這小奴家的母牛也保不住了,牛再精貴也不過是一隻畜生而已,人命才是關天大事。
「那,那後來呢?」不知是誰問了一句,他們急於想知曉後續。
陳銀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勾起了唇角,「後來把母牛賣了,又賠了許多銀錢給那戶人家,自此,我家便再也沒有養過牛了。」
養牛太費了,弄個不傾家蕩產,家破人亡。
眾人聽到這裡好像是聽出一些味兒來了,可這味兒又沒有那般清楚。
徐辰彥臉色微白了起來,原本挺直的背脊也有些彎塌了下來,到底是讀過書的人,引經據典,舉一反三這道理他懂。
徐大人則深深的看了眼那個依舊爬跪在地的小奴,目光微閃。
謝晚陽冷哼,「當真是好一張巧嘴。」
她當真是聰明,即像是替徐府求了情,可又沒有說半個求情的字,拿兩頭牛的事兒就這樣糊弄過去?他當真是小看了這個小小的奴婢了。
不過,「徐大人,你家小奴都是這般的嗎?竟把你和徐公子當成牛?原來,你們二人在她的眼裡,就只是兩頭牛啊?」
徐大人聽音辯意,知曉謝晚陽這是鬆了口,他也跟著狠狠的鬆了口氣,他揚起笑容道,「讓謝公子見笑了,謝公子,您要的東西下官已然備齊了,不如我們書房一敘
?」
徐大人不僅放有低了姿態,而且還有討好之勢,若是謝晚陽再在此事上計較,那便是他的不懂事了,戰場有鼓,一而興,再而衰,三而謁……
謝晚陽冷冷的看了陳銀勾唇冷笑甩袖輕哧,「不知好歹。」
隨後轉身而去,衣角隨他身形轉動而飄起,他身材修長,身形玉立,腦後墨發盪起他的不容忽視的威嚴之氣。
徐大人小腿發軟,額頭冷汗津津,直到此刻,他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他顧不得自己的那愚蠢的兒子,緊跟謝晚陽步筏而去。
「謝公子,下官查到了一些事情……」
眾人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齊齊的呆立在場,滿臉懵茫,事兒就這樣過去了?那位小奴只不過是說了兩頭牛的事兒,便揭了過去?這未免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公子小心。」春琴突然扶住臉色發白的徐辰彥。
徐辰彥一把扣住春琴的手臂,指關微微有些發白,他看了陳銀許久,最後終是泄下一口氣,道了句,「春琴,扶我回去吧。」
「是,公子。」
直到這裡所有的聲音都聽不見了,陳銀才緩緩的抬起頭來,若是他們再回過頭來,一定能看到陳銀臉上「重生」的笑容。
兩頭牛,不僅保全了自己,還保了徐大人徐公子,更讓那個謝晚陽滿意,她好像做到了。
不過,下次她要學聰明一些,就算是死,也要繞過那個活閻王,畢竟
從他手裡逃生十分不易,且傷腦得很,她曾聽人說過,用腦過度很容易變白痴。
「楊婆婆,您怎的來了?」
陳銀剛一轉頭便瞧見楊婆婆遠遠的站在那邊,她立即起身,可是跪了太久再加之消耗過多,一時間竟起不來。
楊婆子走了過來,沒好氣的道,「我是來看你死了沒死的,你說說你,怎的到哪裡都不安生?」
別個人剛入府一路雖然磕磕絆絆,可她一入府則經歷生死。
「我瞧著那位謝公子不是善人,你日後還是繞著走吧,對了,那謝公子的那句『不知好歹』是何意?」
楊婆子總覺得這話裡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