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他還不起
這讓他，如何還？
他根本還不起，哪怕是用他這條命，他也還不起的。
他謝晚陽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會欠下如此多的「情債」。
在外頭，人人都說他即是幸運的，又是倒霉的，幸運的遇上了一個好老太爺，在他的相護之下成長，並成為了聖上跟前的紅人，前途無量，倒霉的是遇上了這麼一個不著調的母親。
可他從來沒有因為母親的算計而心生了不該有的情緒，自打她在他的飯菜里下毒他便知曉，這世間有些人是無父母緣的，他就是這樣的人。
也自打那時起，謝姜氏只不過是他的「母親」而已，他可以養她的老，在她死時給她一口上好的棺木，但除此之外便什麼也沒有了。
所以，這也稱不上什麼倒霉。
老太爺對他的恩情，他可以完成大半，畢竟老太爺的心愿就是國泰民安，他還他個國泰民安即可，可若是老太爺加上一個書閣，那他又該如何去還他的恩情呢？
書閣，那是老太爺一生的心血啊。
再有便是明月，她的命他又如何去還？難不成要讓她完成自己的心愿？
可，可他不想完成，畢竟她的心愿是離開他。
想到這裡，謝晚陽的心情立即低落了起來，他是不可能放她離去的，死也不放。
謝老太爺擺了擺手，「你無須在意，那書閣你以為我能保住到幾時？就算是不給聖上，也會被周親王祁親王一類給搶走，屆時，我們謝府便不是眼下的這種情況了。」
他的書閣聖上知曉了，那麼周親王一類必然知曉，以周親王的心思，他會放過書閣？書閣里記下來的東西可不是一般的東西，他若是得到了書閣又與大靖國得到他們的布防圖一樣。
書閣早晚會離開他，他又為何不給書閣選一個好主人呢？聖上是個賢良之君，大殿下也不差，書閣在他們手上他也很放心。
「我老了，力量不如從前，陽兒啊，以後的路端就看你自己了，……還有，你若是不想呆在謝府，我可以將你從謝府族譜中除名。」
謝老太爺言詞認真。
族譜除名，這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那必是要嚇個半死。
族譜可不僅是一本冊子而已，那上頭記著的是全族中人的人脈，是底蘊，是出處，若是沒了族譜，那人便是一個無根之人，如水中浮萍四處飄遊。
謝老太爺看上去像是斷了謝晚陽的根，可謝晚陽知曉，老太爺這是想將他從那根里摘出來。
謝府如今也不是當初的謝府了，謝府是百年的簪嬰之家，底蘊深厚無比，哪怕是經歷了那樣一個朝代，也被留了下來，謝老太爺當年未用謝府之名行走，只用了本名，別個都不知曉他的出身如此深厚，只以為他跟安老太爺一樣，只是個有志青年而已。
直到先帝稱帝，謝老太爺的百年家世才被暴露出來。
謝府立府那一日，羨慕了多少人的目光，震驚了多少人的心尖，盛京之中也因為有了這樣一個百年世家之府而似有了底氣。
先帝登基，有了這樣百年世家的支持，又添了一道光彩。
可是現在的謝府與之前的謝府完全不一樣了，四個謝老爺沒有一個成器的，謝大老爺沽名釣譽，謝二老爺豢養外室，甚至還有了一個外室之子，給家族蒙羞丟臉，謝三老爺也好不到哪裡去，明明肚子里沒什麼墨水，可卻偏愛去那些個詩會裡露臉，謝四老爺逗狗狎妓，更上不得檯面。
而最有出息的謝晚陽，卻被這四房處處打壓。
這樣的謝府爛到根里了，若是謝晚陽再以謝家子孫的名義活下去，那他早晚被拖累，倒不如快刀斬亂麻，將他從這堆爛根裡頭拔出來。
謝晚陽剛要說話，老太爺擺手阻止。
「我知曉你要說什麼，你莫要再說了，我心意已決，你也莫要說謝府還可以救一救之類的話，可是晚陽啊，這如何去救？他們是你的長輩，一句不孝壓下來，你如何能頂得住？」
世家子弟，要的不僅是底蘊，還有臉面，還有規矩，小輩們無能，那還能讓再弄幾個小輩出來仔細教導出有才能的來，就算是全都無能，那也可以從旁枝那裡過繼幾個聰明的過來，也不至於讓謝家的這塊牌子倒下去。
可若是長輩無能，那毀的便不只是下一輩而已。
他能想像得到，這次奪嫡過後，謝晚陽便會封侯拜相，謝府四房便會如同吸血的螞蝗攀附在他身上，直到吸干他的血為止，他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明月豁出命去，那換的不僅是你的自由，還有你將來的前程，我是你的老太爺，我焉能連明月都不如？謝晚陽，你不必想著如何報答我與明月的恩情，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即可。」
再者，用他們二人的命換得這天下的安平，值了。
謝晚陽胸口悶氣加重，「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我？你們自以為這樣是對我好，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我是否想要接受？你們，你們這是在逼我，而且，我自己知曉該做什麼，就算是沒有你們二人的盤算，我也能將此事擺平。」
謝老太爺臉色一青，頭一次認真的道，「胡鬧，混蛋，我們這何曾是逼你？你又為何會如此想法？謝晚陽我告訴你，我們這樣做不止是為了你，我們只不過是不想讓更多的人死。」
他劈頭蓋臉的罵過去。
「謝晚陽，那書閣是個死物，拿出去也就拿出去了，況且，皇家有了這東西不是更好嗎？我那書閣拿出去，我也是服氣的。」
「至於明月的心思，你還不懂嗎？她那樣的聰明，那樣的為你盤算，你卻在這裡說是她逼的你？」
「晚陽啊，你應該知道，一但這奪嫡正式開啟，這整個盛京將會是怎樣的。」
整個盛京被叛軍攻入，見人殺人，見物搶奪，來不及躲避的百姓們只有死路一條，來不及逃走的孩子們會被踏破血肉，屆時一句血流成河都不足以說明這盛京城的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