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送貨(下)
送貨也能送出個人命官司來,這是讓蘇如錦與蕭雲堇都沒有想到的事情,被誣賴成兇手更是意外中的意外。原本不想多事的兩個人,因為這樁莫須有的命案,不得不「重操舊業」拿出了在晉王府積累的本事,為自己證明清白。
「蘇氏,你說你是無辜的,那麼本官問你,手上的血跡是從何而來?」
永寧縣的縣老爺,往常都是極為清閑的,也不曉得今日是走了好運,還是走了霉運,先是一大一小兩個陌生人持著皇家玉牌到了縣衙,說是讓他幫忙找一個人。
為官多年,他清楚的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只要是跟朝廷有關的事情,不管真假,先辦了再說。況且,對方也沒讓他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只是讓他幫忙找一個人。小事,都是小事,剛招了師爺和領班的捕頭,嘴還沒張開,這李家就到府衙報案了,說是蘇氏錦娘協同姦夫,以送貨為名,行奪財之凶,殺了自己的老母親。
按照常理,這人命大過天,他理應先辦這件案子,可持有皇家玉牌的兩個人還在偏廳坐著,不管真假,眼下也是得罪不起的。好在,這京城來的,比較好說話,直接開口,讓他先辦人命案。不知道是不是自個兒的錯覺,他總覺得那位九先生,說讓他辦案的時候,神情有些不對。
平時辦案,那是能糊塗就糊塗,反正這永寧縣自他上任之後,也算太平,平日里審的也都是那些偷雞摸狗,李家長,張家短的破爛事兒。可眼下這案子卻馬虎不得,糊塗不得,他是難得的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來辦理的。
蘇如錦,也就是報案人口中的錦娘,他也是知道的。一個姿色還算出眾的寡婦,據說男人跟著皇帝出征去了北疆,結果一去無回。再後來,這錦娘更是因為一手出色的綉品,在永寧縣爭到了名頭,惹得許多人家惦記。不是惦記她的那張臉,就是惦記她的那雙手。
縣老爺打量著蘇如錦身邊的男人,心說:「這姦夫,看著倒像是會功夫的。」
輕輕的咳了聲,將脊背刻意的挺了挺,縣老爺將目光又落回到了蘇如錦那沾著血跡的手上。
「蘇氏,本官問你話,為何還不回答?」
「回縣老爺的話,錦娘不是不答,而是剛剛也在回想,這手上的血跡究竟是如何染上的?」
「老爺,老爺明鑒啊,這血跡分明就是他們對家母實施侵害的時候留下的。」
李家姑娘跪在一旁哭哭啼啼,那模樣叫人看了當真覺得可憐。
再看蘇如錦與蕭雲堇這對「兇手」卻站的筆直,臉上也無絲毫的恐懼之色。縣老爺原本看了生氣,覺得這兩個人眼裡沒他這個老爺,可京城來的九先生開口了。說此地既不是公堂,又沒有證據證明眼前的錦娘與這名男子就是兇手,可以站著回話。
官大一級都能壓死人,更何況,這位還是從京城出來的,手上還拿著只有皇帝親信才有的皇家玉牌,更是得罪不得。這才將心裡的那股不高興給強壓了下去,盡量擺出一副親民的縣老爺的模樣。
「李姑娘口口聲聲說我們是行兇之人,請問李姑娘,我們行兇的時候,你在哪裡?」
「我……」李家姑娘緊張的拽了拽衣袖:「再過幾日,就是我出閣的日子,家裡還缺些東西,所以一早我就出門置辦去了。若是……若是我當時沒有出門,興許我娘就不會被害,但也許,我會跟我娘一樣去了黃泉路上。」
李家姑娘說完,就用手掩住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哭聲太假,也太刻意,蘇如錦搖搖頭,又問出一句來:「這麼說來,李家姑娘你並沒有親眼看到我們行兇。」
「這是自然,若是我看見了,你們還能讓我活著嗎?若是看見了,你們豈不是會殺我滅口?」
「很好的解釋,那麼錦娘就再問李姑娘一句,姑娘既沒有親眼看到我們行兇,為何在看到我們的第一眼,就斷定我們是行兇的兇手。」
「你與這個陌生男子,無緣無故的出現在我的家中,手上還染有血跡,我當然知道你們是兇手。」
李家姑娘低泣著指控。
「那麼,李家姑娘看到我們的時候,我們在什麼地方?李家姑娘又在什麼地方?」
「你問這個做什麼?難不成,這與殺死我娘有直接的關係?」
「這與李大嬸的死沒有直接關係,但卻與我們是否是兇手有直接的關係。若錦娘沒有記錯的話,那個時候李姑娘剛剛進門,就站在大門口的那個位置。」蘇如錦指了一下大門口,「而當時,堂屋的門是虛掩著的,我與……我與我家相公才剛剛進門,就站在這位九先生現在所站立的地方。
錦娘有個請求,請縣老爺允許,將堂屋的房門復原成錦娘與我家夫君剛剛進門的樣子,而請一位眼力好的捕快大哥,站在李姑娘進門時候所站的那個位置,仔細的看一看,看究竟能否看到什麼。」
縣老爺看了眼阿九,見阿九點頭,隨手指了一個捕快,讓捕快到門口站著。過了一會兒,捕快小跑著走了過來,拱手道:「回老爺的話,站在那個位置,小的只能瞧見錦娘與這個男人站在門口。」
「多謝這位捕快大哥。」
蘇如錦先向捕快致謝,跟著將堂屋的門推開,讓門外的圍觀者,也能盡量的看清楚屋內的情形。
「李家的情形,各位街坊鄰居也都是清楚的。李大嬸年少守寡,獨自一人拉扯著李家姑娘長大。孤兒寡母的,這日常生活也極為節儉,此處堂屋,更是年久失修,整個堂屋即便是在白天,也顯得黑漆漆的。
請縣老爺再看一看這案發現場。偌大的堂屋,不見一絲光亮。椅子板凳雖倒在地上,但這方向似乎有些太過刻意,不像是在打鬥時候推翻撞倒的,而像是人為的,刻意擺放出來的。
哦,在其中的一個凳子上,我們發現了一些血跡。喏,就是在這個凳子的角落。血跡不多,像是磕碰出來的。我們再看看受害者李大嬸。她是被人懸挂在堂屋中間的這根橫樑上的。為什麼說是被人懸挂,而不是自殺?跟現場也是有些關係的。
自殺,一定要有腳踩的東西。這四周雖有幾張翻倒的椅子和凳子,卻沒有一個是適合李大嬸用腳踩的,而且這個距離,憑著李大嬸的身高,顯然也自殺不成。」
「分明就是你們行兇之後,刻意偽造的我娘自殺現場。只不過你們沒有想到,我會及時回來,也及時的抓到了你們這兩個兇手。」
「不得不說,李家姑娘你的反應很是靈敏。那好,咱們就再仔細的說一說。」蘇如錦轉向縣令:「請縣老爺,大人明鑒。剛剛錦娘已經說過,李家姑娘進門的時候,錦娘與相公是站在這個位置的。敢問李家姑娘,連捕快大哥都看不到你娘被懸挂在橫樑上,你是如何在剛剛進門的時候就知道你娘被我們謀害了?唯一能解釋的,就是你在進門之前,就只能知道你娘遇害了。那麼,李家姑娘又是如何知道你娘被害的,難不成,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此為疑點一。」
「我……我進門的時候沒有看到我娘,也沒有聽到我娘的聲音,而且看到你們的時候,覺得你們特別不對勁,所以……所以我就知道我娘出事了。」
「若錦娘沒有記錯的話,錦娘接你家的綉品也不是一回兩回的,而且此次前來送貨,也是提前與李家姑娘你說過的。按照往常的習慣,李家姑娘你見到錦娘,難道不該問一句,是來送綉品的嗎?」
「我……」李家姑娘使勁得搓了搓手:「我忘記了。臨近出閣,家裡事情多,我記性不好,記不得了不行嗎?」
「記性不好,這個可以理解。錦娘的記性也不大好。」蘇如錦說著,輕輕勾了勾唇角:「錦娘是做綉品的,這個永寧縣的夫人、小姐、大媳婦、小姑娘們都是知道的。就算李家姑娘你忘記了之前的約定,按照常理,在看見錦娘時,下意識的也只會問跟綉品有關的事情,而不是沖著錦娘喊兇手吧?」
「我不如你嘴巧,我說不過你,可你手上的血跡呢?難不成這個血跡也是我誣賴的不成?」
「這個血跡,倒還真是錦娘自己沾上的。剛剛縣老爺問錦娘,這手上的血跡是從何而來。很簡單,是推門的時候沾上的。」
蘇如錦將其中的一扇門板過來,「請各位街坊鄰居做個證,錦娘在進入李家之前,是不是喊過李家大嬸與李家姑娘的名字,而且喊了不止一聲?」
旁邊有人點頭:「是聽見了錦娘的聲音。」
「今日,是錦娘與李家姑娘約好的送貨的日子。錦娘與相公來的時候,李家的門是半開的,堂屋則是虛掩著的。錦娘在門口喊了幾聲,無人應答,這才與相公走了進來。誰知,剛剛推開堂屋的門,還未看清楚裡頭的情形,就聽見李家姑娘大喊捉兇手。李家姑娘聲音極大,各位街坊鄰居也是聽見了的,之後的情形,大家也都清楚了。」
蘇如錦指著門上的那些血跡:「仵作大人應該也來了吧?那就煩請仵作大人看看,這門上的血跡,可是有人故意塗抹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