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2章 風雨同舟，生死與共

「……不僅沒能將之前的記憶找回來，反而連最近在港城的這些記憶都沒了。焰少現在，就像一張白紙。」

「傻了？」蘇媚心頭一緊。

黎桑哽住片刻：「……還不至於痴傻。」

蘇媚頓時安下心來，既然沒有變成傻子，那就不是最壞的情況。

「你的意思是，他現在什麼都不記得，記憶一片空白？」

「是的。」

黎桑擔心蘇媚難過，乾巴巴的憋出一句，「少夫人，您別太傷心，再想想辦法，應該能有轉機的。」

「要是能有轉機的話，你們也不至於三個月時間過去，都沒有傳一次消息回來。」

黎桑：「……」

「醫生那邊是不是說，已經儘力了？」

「醫生確實是這麼說的，我們找到的是之前在巴羅州給焰少做記憶置換的催眠師的同門師兄弟，論能力，不比巴羅州那個弱。」

「但催眠大腦這種事，頗有些看運氣的成分在。有時候運氣使然，人力根本不能及。」

「我明白。」

蘇媚其實並沒有覺得多難以接受，她考慮所有事情的時候，都習慣性做最壞打算。

可能是因為從小過得艱難，所以她從不敢奢望命運有多眷顧她。由始至終都知道，抱有奢望，抱有僥倖心，到最終吃虧受害的只會是自己。

所以她完全沒有奢求晏深經過治療之後就會徹底變回沈焰，沒有期待，就不會有失望。

「既然遲遲沒有轉機，那就帶著他回港城吧，別再繼續等下去了。」

蘇媚態度實在是太過平穩，黎桑都感覺自己的遺憾比少夫人更深。

就少夫人話語中所透露出的無所謂，他都有那麼點擔心，他家焰少該不會是在少夫人這裡失寵了吧？

「真回去啊？」黎桑遲疑。

「不然呢？你們打算今年留在外面過年？」蘇媚開了個玩笑。

「焰少什麼都不記得，少夫人你到時候見了他……不會生氣吧？」

好不容易回到港城，感情升溫了，結果又回到原點，甚至比原點還差，換做心理承受能力差點兒的，還真扛不住。

蘇媚失笑：「沒什麼好生氣的，不記得就不記得吧，大不了，再重新認識一次？他既然能愛上我一次兩次，想必第三次也不在話下。」

沒有淪為傻子或者植物人，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黎桑猶猶豫豫：「……那好吧，我近幾日就帶焰少回港城。」

掛斷電話后，黎桑整個人幾乎快要抓狂。

難得的目光兇狠的看向靠在躺椅上，悠哉悠哉的男人。

怎麼就這麼不省心？

「焰少，我覺得你現在可以開始考慮，回港城之後該怎麼跟少夫人解釋了。」

沈焰懶懶的回了一句：「黎桑，我發現你跟琴姐在一起之後，還是那麼的不懂風情。夫妻之間給驚喜的事，哪裡用得上解釋二字？」

「嘖，你不就是覺得少夫人三個月沒有關心你的近況如何，於是非得要驗證一下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嗎？」

還驚喜呢。

明明就已經治好了，還騙少夫人說情況更差了。這叫驚喜嗎？少夫人不打人算不錯了！

不過這三個月里，情況確實挺跌宕起伏。

一開始的時候，焰少的治療結果跟他告訴少夫人的，幾乎一模一樣。確實是運氣不怎麼好，在第一個療程的治療之後，焰少腦子裡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自己是誰，所有記憶盡數缺失。

黎桑當時只覺得心臟都要從喉嚨里蹦出來，心裡恐慌得很。

倒不是因為別的，主要是幾年前他陪著焰少出國治腿，結果把人弄丟了。這回他又陪著焰少出門治療，結果把人記憶全部弄丟了，怎麼著都有些對不住少夫人。

真要帶著一個記憶全無的焰少回港城，他簡直沒有顏面去見少夫人。

但幸好，焰少潛意識裡對少夫人的記憶很深刻。

他不想忘記自己深愛的人，不想讓少夫人失望，所以拼了命的在記憶最深處留下少夫人的身影。然後憑藉著這一丁點的意識，逐漸找回了屬於自己的記憶。

謝天謝地！

焰少恢復記憶之後，跟他對視的那一剎那，黎桑只差沒感動哭。

他跟焰少實在是太熟悉了，僅僅只是一個眼神，他就知道曾經的焰少回來了。

是沈焰，而不是晏深！

是原本在港城桀驁不馴，能夠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沈焰。

而不是那個因為丟失了記憶，表面仍然裝得跟以前一樣，但骨子裡藏著一絲小心謹慎的晏深。

焰少徹底恢復記憶，也就是前幾天的事。

恢復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少夫人有沒有聯繫他，是不是很關心他的狀況，每天起碼偷偷摸摸問上十幾次？

黎桑：「……」

他能說一次都沒有嗎？

好消息，焰少還是曾經那個焰少。

壞消息，焰少一如既往的把自己當回事。想著少夫人離了他就不能活，肯定愛他入魔，思他如狂，一天想他八百遍。

而事實是，少夫人忙得很，又是個極有邊界感的上位者。不該多問的，從來都不多問半句，盡量給身邊人最大的自由。

所以，她三個月沒有追問焰少情況如何。

心裡想的應該是，焰少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如果反反覆復問，反而會給焰少帶來極大的心理壓力。

但是很顯然，這樣的體貼是焰少不需要的。

一聽少夫人完全沒在暗地裡偷偷問有關他的情況，頓時臉都黑了。

黎桑自發退避三舍。

「她不愛我了。」

「她的良心真是越來越稀少了，竟然能放任我自由這麼久。」

「是不是因為隨著年齡的推進，她開始嫌棄我年老色衰了？」

黎桑：「……」

習慣了晏深每一句話都斟酌再三，焰少這樣，他害怕！

因為心裡不痛快，所以沈焰特意叮囑了黎桑，「那個沒良心的女人如果哪天問起我，你就說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一點記憶都沒有。」

沈焰是這麼說的，黎桑也是這麼做的。

唯一不在沈焰意料中的，就是蘇媚的淡定了。

她是真一點都不慌，彷彿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她都能接受。

「我怎麼覺得，還是以前的媚媚有趣？多忽悠她幾句，就能成功把她忽悠住。」現在越來越強，也越來越不好忽悠了。

黎桑無情戳穿：「焰少，那你應該是記錯了。」

「即便是在以前，也只有少夫人忽悠你的份兒，你忘了自己被少夫人懟得啞口無言的日子了？」

可拉倒吧。

少夫人又不只是近幾年才強，明明一直都很強好不好。

她要真是能隨隨便便被人忽悠住的性子，就焰少之前年輕時的惡劣程度，能將人給欺負死。

沈焰尷尬地咳了咳。

「行了，趕緊確定回國的機票。」

一天天的，真是越來越沒眼力勁兒了，除了拆台還是拆台。

……

港城機場。

蘇媚知道航班信息，在飛機落地之前，親自來機場接人。

「你看我這個眼神，夠不夠迷茫？」

臨下飛機前，沈焰還在跟黎桑確定自己偽裝得夠不夠好。

他待會兒要先在蘇媚面前表現得格外陌生，就彷彿從來都不認識她一樣，到時候她心裡一定會極其失落。

緊接著，他再突然給她一個擁抱。

這樣她的心情就會像坐過山車一樣，從最低谷一直飈到最頂點，他要讓她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驚喜。

黎桑默了片刻：「……應該，夠吧。」

迷不迷茫的他看不出來，倒是覺得焰少眼下是眼神，不太像個正常人……

像個腦子有點問題的。

畢竟正常人，誰一雙眼睛直直的呀。迷茫跟喪失腦部思考能力是有本質區別的，OK？

他雖然覺察出來了，但他不說。

讓他去少夫人面前丟人。

反正丟人的不是他。

下飛機后，沈焰一眼就看見了蘇媚，但他繼續維持自己迷茫的眼神。

蘇媚瞟了他一眼。

「這就是他現在的狀態？」

黎桑含糊的點了點頭。

「維持多久了？」她怎麼感覺這狗東西，有點怪怪的？不太像沒有任何記憶的白紙，反而像個損傷了腦神經的憨批。

「……有一段時間了。」黎桑在心裡斟酌了一下，十幾分鐘應該也算一段時間吧。

「你確定給他診治的醫生沒有誤診？」

這麼明顯的腦子出問題了，醫生難道沒看出來？

她不信。

面對蘇媚的疑惑，黎桑眼神開始閃躲。

就這麼一眼，蘇媚大致知道，肯定有貓膩。

她也沒說別的，甚至連眼神都沒有落在沈焰身上。

沈焰頓時就急了，強行刷了一波存在感。

「這位是……」

他看向黎桑，等著黎桑給他解答。

黎桑簡直萬般無語，裝，可勁兒裝！

待會兒徹底惹惱了少夫人，看你自己怎麼收場。

但歸根究底，黎桑還是善良的，不忍心他家焰少下不來台，所以硬著頭皮在蘇媚面前配合沈焰。

「這位是…是……」

大爺的，他腦子裡突然就一片混亂，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介紹少夫人的身份。

歸根究底還是焰少太狗，而他自己這個演技又還沒修鍊到家，根本不好意思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緊接著便聽見蘇媚輕描淡寫接茬道：「是一個不怎麼重要的人。我是黎桑的朋友，順帶來接你。」

哦豁！

黎桑一聽這話，頓時覺得事情開始刺激起來了。

尤其是他家焰少那個臉色，真是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得，裝吧，使勁兒裝吧。

這就是要付出的代價。

他就說焰少別作死，比什麼都強！

少夫人之前身份處於弱勢的時候，焰少都只有被她拿捏的份兒，更何況現如今。

該！

自己造的孽啊，該怎麼收場，可有得頭疼嘍。

然而讓黎桑萬萬沒想到的是，有些人生來那就是絕對能屈能伸的，臉要不要都無所謂。

剛才還滿臉迷茫，問蘇媚是誰。

轉眼間，沈焰就已經長腿一邁，緊跟著蘇媚走。

「我看這位小姐美貌動人，總覺得我們之間應該有前世的緣分在，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榮幸，能跟你一起回家嗎？」

就這個臉皮的厚度，黎桑是佩服的。

就連蘇媚也自愧不如。

她斜睨了沈焰一眼：「剛才不還不認識我嗎？」

她看他第一眼，就已經猜出來這狗東西不對勁了。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了解是毫不講理的，尤其是對愛人的了解，哪怕只是一個照面，都能看得清楚明白。

甚至，就連沈焰心裡是怎麼想的，打的什麼算盤，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外乎是恢復記憶之後，發現她沒有每天關心一二，於是心裡不得勁兒，變著法的作妖。

沈焰腆著臉往蘇媚跟前湊：「我怎麼會不認識你呢，老婆。」

「剛才想跟你開個玩笑，給你一個驚喜而已。沒想到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慧可人，一眼就看穿了我，你怎麼這麼厲害？」

一邊說，一邊十分熟練地動手動腳。

直接攬上了蘇媚的腰，涎皮賴臉地耍無賴。

黎桑被遠遠的拋在後頭，滿腦門子全是問號。

怎麼的，他是什麼很無關緊要的人嗎？

陪著焰少在外求醫問葯的難道不是他？

怎麼的，一下飛機，他就不重要了？

現實，真是現實得令人髮指！

兄弟之情在戀愛面前，簡直一文不值。

憑什麼他都已經跟琴姐結婚多年了，竟然還要重蹈覆轍，吃焰少跟少夫人的狗糧？

蘇媚拍開沈焰的爪子，很快，他又毫不猶豫將爪子繼續往蘇媚身上湊。

瞧，明明是同一個人，沈焰跟晏深之間的差別就是有如鴻溝。

一個張揚肆意，意氣風發，光是往那兒一站，都充滿著桀驁狂妄的氣息。

而晏深，始終是克制內斂，且略帶些卑微的。

旁人興許感覺不出來，但蘇媚最擅長的是揣摩人心……

越是揣摩，就越是知道，這二者之間的區別。

她愛沈焰這個人，即便他淪為晏深，她也還是會掙扎著想繼續愛他。

但總歸，會讓她自己覺得有些難受。

跟沈焰在一起，則全然不會有難受和掙扎。

興許，是上蒼眷顧，終究還是給了她一個完完整整的沈焰。

往後餘生，不論發生什麼，但願能風雨同舟，生死與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