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心動,有的時候,沒有用處
「大婚準備,也不過兩三日而已,初八遠在這三日之後,如何會來不及準備,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擎世公大人和柳尚書還是早些將婚事辦了吧,也好讓月將軍一心投在沙場上,專心致志為國效力。」
擎世公和柳平嘉對視一眼,三殿下這樣開口了,他們想拖延已是不可能。
「舅姥爺,大舅父,羽庭以性命保證,會好生照顧婧宜,絕不會有一絲一毫的虧待。」
月羽庭鄭重地說。
柳平嘉喉嚨悶哼了一聲,「若是婧宜有個三長兩短,即便身為將軍,我也要親手取了你的命。」
月緋央思忖,哪怕柳婧宜好好的,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如果要挑事,擎世公府有的是理由。
「那就訂在初八好了。」擎世公緩緩道,眼底浮起一絲陰鬱。
雖然平陽公府下了貴重的聘禮,可想到那陪嫁的兩大產業,他還是頭疼加肉疼,哪怕黃金美玉給得在多,平陽公府也不可能讓出一處產業,說到底還是擎世公府虧了。
而這一切,都是月緋央搗的鬼!
他斟酌著,腦海里掠過一絲算計。
「拉我來做擋箭牌,央兒,你應該怎麼感謝我?」
月緋央進入馬車,正好看到某個人斜靠在馬車軟榻上,一如既往地噙著一抹邪魅的笑意,只是那一雙丹鳳眸子里的光芒卻清涼了不少。
「你想要什麼感謝?」月緋央拍拍身上並不存在的塵土,只是因為被擎世公府不友好的目光盯得多了,覺得晦氣。
「親一下。」
姬鳳翼看著那一雙靈澈烏黑的眸子,有一些情愫他想要剋制,可有的時候只是徒勞。
要是換作以前,月緋央會趁機嘲弄他一番,可此時卻傾身,把臉湊了過去,「好啊。」
姬鳳翼眼睛漸漸黯然,「你這樣會讓我……」終究沒有說下去,只是悵然道,「難道像以前那樣,不好嗎?」
自從捅破那一層紙,他們之間似乎就變了,他一點也不希望事情變成這樣的局面。
月緋央見他沒有任何動靜,自顧自一笑,坐直了身體,「我只是不想欠你太多,我欠你的,已經三輩子還不完,我還憑什麼理所應當地向你索取,所以你要什麼,我都會盡量滿足你。」
「可是為你做什麼,我都願意,是你一直存有芥蒂。」姬鳳翼握緊了摺扇,微微恍惚。
「我只是想對你好,保護好你,而已。」
當年在洛園,她追著他的背影跑,他覺得這個女娃子有些意思,便來與她玩捉迷藏,可轉眼間,已經是她和姬鳳凌的故事,他才知道,她喜歡的,一開始是姬鳳凌。
這些年來他一直在保護她,後來姬鳳凌給予她致命一擊,她終於死了心,冷了意,他以為他有了機會,可他們之間,卻是冰冷的利益交換。
月緋央看著他,神色是從未有過的認真,「真的嗎?你什麼都不求,如果我和別的男子在一起呢?」
姬鳳翼眸子乍然冰冷,眉心蹙起,「除了這一條,你要翻天都可以,我陪你一起。」
月緋央笑了,帶著淡淡的嘲諷,「可我偏偏容不下這一點。」
無論電影電視小說還是有真實事例考據的古代,王侯將相之家的血脈,一開始承諾一心為一人,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最後,又有誰能夠堅持初心?最相信,最期待的那個人,傷得最痛,輸得也最慘。
她不會拿自己去賭,人只有一輩子,哪怕她再無所顧忌,也終究是輸不起的。
「原是你憎惡我,所以要堅決和我計較清楚,對么,換做是別人,對你好,對你許諾,你還會不會這樣淡漠?」
姬鳳翼幽幽道,帶著一抹隱忍的傷懷。
先前她與他胡鬧,看似親近,可他卻始終沒有從她的眼裡看到哪怕一絲情意,她的心裡沒有他的一抹影子。
月緋央搖頭,「如果憎惡你,我不會願意看到你,我只是不想欠任何人任何東西,我喜歡這樣的人生。」
姬鳳翼喉嚨動了一下,「為什麼」三個字終究沒有說出口……
不過是一句「不想欠」而已。
姬鳳翼什麼時候離開的月緋央不知道,馬車停下的時候,已經沒了他的影子,她走下馬車,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小姐,你是不是在想三殿下呀?」芷清忍不住問道,神秘兮兮的,明顯欠抽的樣子。
「胡說,我怎麼會想這個人,再貧嘴收拾你。」月緋央佯裝生氣,訓了一下芷清,腦海中卻掠過那一張俊美妖冶的面顏,心裡頭多少有些不自在。
「小姐,其實我覺得你和三殿下最配了,而且三殿下明顯對你有心思,如果你辜負了三殿下的心意,三殿下一定會難過的。」芷清剛才看到姬鳳翼冷著一張臉從馬車掠飛離開,就知道二人之間有了矛盾。
「芷清,你不懂。」
月緋央慢慢道,「如果合適,我會好好把握,不合適,我不想有太多的糾纏。」
「難道小姐對三殿下沒有一點心動嗎?」斂秋大著膽子,問出這句話立刻捂住了嘴巴。
月緋央微笑,「心動,有的時候並不重要,不,是沒有用處。」
聽到小姐這樣回答,大家都有些惋惜,他們不知道為什麼小姐始終不肯對三殿下表露一點心意,是小姐克制住了,還是小姐真的不喜歡三殿下……
看到從院子外頭進來的人,個個斂了神情各異的臉色,該幹嘛幹嘛,一副完全不歡迎的樣子。
「二殿下有什麼事嗎?」
月緋央不想招待姬鳳凌,可還是行了臣女的規矩。
姬鳳凌看著她,眼眸幽深,「我的肩頭受了傷,你是大夫,我希望你能夠為我醫治。」
月緋央不由得好笑,眼波緩轉,「難道殿下府內的大夫難連外傷也治不了么?」
「可我希望為我醫治的人,是你。」
姬鳳凌在椅上坐下,緩緩解下玄色的外衣,月緋央頓時嘴角抽搐了。
「殿下這樣,就不要怪我叫護衛將你請出去!」
她沒有想到,姬鳳翼這樣不正經的還沒有怎麼樣呢,姬鳳凌就在她面前脫起衣服來了……
「本殿是傷者,找你醫治天經地義,你將本殿趕出去,豈不是有損你醫女的名聲。」
姬鳳凌將肩頭的裡衣拉下來,露出紗布簡單包紮的傷口,上面還沾著一些沁出來的血跡。
月緋央厭惡地皺了一下眉頭,可是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斂秋,拿剪子,縫線,紗布和清洗包紮的藥物來。」
小麥色的肩頭韌實有力,彷彿一塊美玉精雕細琢而成,不得不說很誘人,換做是別的男子月緋央還會欣賞一下,可對姬鳳凌,她心裡只有深深的排斥。
「我沒有義務給你白白醫治,要醫藥費的。」月緋央利落地將紗布剪開,傷口約莫一指來寬,皮肉翻開,骨頭也呈現幾條裂縫,看來姬鳳凌傷得並不輕。
好吧,就當她是一個大夫,有人來求醫,哪怕是仇人,為了職業道德她也不能拒絕。
「要多少,都依你。」姬鳳凌幽聲道。
月緋央皺了一下眉頭,姬鳳凌這個樣子讓她肉麻又討厭,忽然想起姬鳳翼,他說的那些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多了去了,可是她卻並沒有這樣的感覺……
「終究是血肉之軀罷了,二殿下以為自己的命有多值錢,十兩紋銀足夠。」月緋央又發現,她以為自己是一個貪財的人,可貪的也只是姬鳳翼的財物,對於姬鳳凌,她不會無緣無故地想要跟他索取什麼。
她按捺住這些念頭,卻依舊有些心神不寧。
月緋央只是按照市場價開診金,順便嘲諷一下姬鳳凌,可是在姬鳳凌看來,她卻是在嘲諷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不過是十兩紋銀。
「我多麼希望,你對我,可以有三弟的一半,他能給你的,我也能給,可是你從來都把我拒之門外,你可知道那一次之後,我每天是如何度過來的?」
每天夜裡無法安寢,噩夢纏身,半夜坐立起來,只剩下悔恨,而這些,她都不知道,她也並不關心。
「二殿下不必與我說這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與二殿下互不相欠,還希望二殿下明白這一點。」
月緋央冷冷地說。
果然……
無論他多麼痛苦,多麼希望得到她一眼垂憐,她都只是忙著撇清關係,如果可以,他多麼希望她恨他,而不是淡漠。
她的手沒有觸碰到他的肌膚,可他仔細地閉上眼,卻感受到她指尖繞過的細縷輕風在他肩頭流走,撩起心中久遠以來都沒有真正消失的情動。
他愛的是月緋央,從來都是。
「不。」
姬鳳凌吐出一個字,「我欠你的,所以,我會償還你。」
「不必。」月緋央挑去皮肉里的碎屑,清洗,縫合,上藥,包紮,一氣呵成,最後在消毒藥湯里洗手。
「銀子留下,二殿下可以走了。」
姬鳳凌靜靜地看著她,眸子浮起一絲幽色,「青鸞。」
青鸞閃身出來,把一張銀票放在桌子上,「月小姐,二殿下府內沒有銀子,請你將就吧。」
月緋央拿起銀票揣袖子里,「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
姬鳳凌起身,看著門外冷風掠過庭院,「天涼了,你多添一些衣服,別染了風寒。」
芷清她們嘴角抽了抽,今兒個二殿下是吃錯什麼葯了?竟然一改對小姐苦大仇深的模樣,變得體貼溫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