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家不容他

星期六，南飛凡每周唯一的休息日，亦是南家父母情緒最崩潰的日子，周周如此。

通常前一晚會熬夜到很晚的南飛凡，隔天早晨一定會睡懶覺，他的生活非常簡單有規律，周六要睡滿一整個上午，中午十二點起床，洗漱之後，早、中餐合成一頓，吃完后出門去車庫裡鼓搗他的「泥巴」，半夜回來時已是弄得一身臟，頭髮、臉和衣服上全是洗不掉的污漬，他走過的一路，全都是水漬泥痕，很是狼狽。

南爸南媽則是另一種更為傳統的簡單有規律，六點半起床，七點開飯，飯後一個收拾廚房，一個打掃房間，協力將家裡恢復成整潔乾淨的秩序后，他們會結伴去公園運動一小時。上午十點買菜，三餐規律作息固定，生物鐘奇准無比，通常在夜裡十點，他們是一定已經躺在床上，調整情緒，準備入睡。

換句話說，南飛凡只要在家，基本上是無時無刻不在打擾著南爸南媽的生活，各種製造混亂，踩在父母忍耐的底線上來回摩擦，並且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一方大大咧咧地肆無顧忌，一方步步忍讓積怨在心。

那一天的爭吵，便是早已有跡可循。

本來南飛凡夜裡回來的就很晚，開門關門的聲音砰砰巨響，洗澡時把音樂的音量開得極大，洗完澡后踩著拖鞋在客廳、餐廳、廚房和卧室之間來回的走，一直到了晚上十二點還沒睡著的南媽媽直接犯了神經衰弱，頭皮突突的疼，南爸來了脾氣，隔著門吵了幾句，南飛凡習慣性的回嘴，但也終於收斂了些，還深夜該有的寧靜。

但隔天南爸南媽清早起床，看著餐桌上的外賣，廚房裡的雜亂，地面已經幹掉的泥水鞋印，以及被直接丟在沙發上全是土全是灰的臟衣服，頓時腦子轟隆隆，眼前直發黑。

此時的南飛凡並不知道自己已成功點燃了父母的怒火，他正沉浸在一場美夢當中不可自拔。夢裡，他穿著厚重的防護服站在磚窯的邊上，熊熊烈火已燃燒了三天三夜，而在這漫長等待的時間裡，他透過厚實的牆，彷彿總能看到火焰的深處，他親手製作的小壺、碟碗、水杯、擺件等精巧絕妙的物件，一點點褪去了泥土的顏色，露出了晶瑩剔透，圓潤如玉的內在。

這一窯，他製作得極為精心，完全沿襲古法，以瓷土、瑪瑙、珍珠、石英、等數十種天然礦物混入漿水之中，希望可燒制出釉色溫潤如玉，承襲「雨過天青」之美的絕世好瓷。

他不斷告誡自己，一定要多點耐心，讓泥坯充分接受高溫的洗禮，從平平無奇的醜小鴨，化身為展翅高飛的白天鵝。火焰中宛若擁有神奇的魔力，它能點石成金，化平凡為神奇。

「快成了。」

南飛凡嘴角流下了一股晶瑩的津液，似夢囈一般，嘆息出聲。

而就在這時，他身上裹著的毛毯被人用最粗魯的方式掀起，驟然闖入的冷空氣直接把南飛凡嚇得一激靈，他迷迷瞪瞪的跳起來，嘴裡嚷嚷著：「溫度降了，繼續加溫，千萬不要開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