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靈魂拷問
「南飛凡，今晚大家約好了聚聚，等你吃完了炸醬麵，我們去辦公室那邊喝茶吧？」
他有些茫然，看著楊素青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是誰在喊自己。
「青哥，你什麼時候來的？」他居然一點都沒注意到。
楊素青對此毫不意外，其實在飛流村內，很多陶瓷匠人在進入到了工作狀態的時候，有很多也像是南飛凡這樣的專註者，通常進入到那樣的狀態當中，會自動切斷與外界的感知，完全沉浸在自我世界當中去。
他湊近些，快速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跟我走，晚上的局我們請了村裡最厲害的一位大師，他會燒制景泰藍。」
南飛凡的眼神瞬間灼熱，彷彿是有兩團看不見的火焰在他的頭腦中熊熊燃燒，如果說今天一整天在陶瓷博物館內，他一遍遍的被這些藝術品所造成的視覺衝擊所洗禮，對整個人已是造成了某種突破性的衝擊；而來自於楊素青的要求卻是瞬間將南飛凡從那樣漂浮而不真切的感覺當中給拉了回來。
「走嗎？」楊素青挑了個眼神，篤定的問。
「走！現在就走！」南飛凡只給這一屋子的瓷留下了一道眷戀不舍的眼神，之後便毅然決然的推著他的輪椅，腳步僵硬的朝著門外走去。
楊素青得意的給了趙小飛一個眼神，意思是「看見沒，我贏了」，然後趕緊追上去，讓南飛凡坐在輪椅里：「瞧著你一瘸一拐的走是真費勁，還是我來推著你吧，速度也快一些。」
三人離開，不忘再次把門鎖好。
楊素青特意檢查了幾個方位的攝像頭，嘴裡喃喃的念著：「平時進進出出可得注意一些，防火防盜是關鍵，寧可多做一點，也不能留一絲死角。」
趙小飛心有戚戚的點了點頭：「青哥，你說要是有人知道咱們村裡還有這麼多厲害的瓷器，會不會真有人動起了歪腦筋？」
楊素青冷眼看向他：「你心裡又在盤算什麼鬼點子？我警告你，不要動亂七八糟的歪念頭，不然的話，你爺要再拎著擀麵杖滿村追你，可不要指望我會幫你。」
趙小飛此刻已經完全忘記自己輸了賭約要去拉陶土的事，至少事情不到緊迫時，他就不準備提前操那份心。
他也沒管是不是當著南飛凡的面兒，直接把話講了出來。
「咱村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你心裡頭最有數了，每年要有計劃的修繕房屋、修村路，供養大食堂，還得想盡辦法給村裡的老人們體檢，看病等等，這些支出，幾乎就是咱們全年種植臍橙園子、魚塘和種糧食所獲收入的全部。真的是累死累活一整年，年終一看不剩錢。青哥，這哪行呢？活的太累，也太沒技巧了。」
「聽這話的意思，你是想到技巧了？」楊素青語氣冷淡，聽起來並不是很熱衷去聽他想表達是什麼意思。
趙小飛的手，指了指陶瓷博物館的方向。
楊素青的臉色頓時變了：「你還敢打那些瓷器的主意？你瘋了？」
「我沒瘋，我只是提出一個可行性建議，你別不聽就急著否認我，不如聽完了我的說法之後，琢磨琢磨，再說答不答應的事。」趙小飛顯然並不是第一次提這件事了，以至於哪怕只開了個頭，楊素青的表情就變的異常難看。
「你把要對我說的話，先回去對你家老爺子講一遍，趙爺爺要是同意你的可行性建議，我再聽一聽。」楊素青強忍著怒意。
趙小飛連連擺手：「行行行，我不說了，我不說還不行嗎？真是的，你不能一提起售賣瓷器的事，就總覺得我們是在低價處理村裡的財產，這想法實在是太惡意了。我也是村子里的一份子，陶瓷博物館內還有我爺爺和我奶奶的作品呢，真想要，我早就拿回來了，何必還來好說好商量的呢。」
他那邊委屈連連，楊素青可不吃那一套。
「趙爺爺和趙奶奶的作品也不是不能拿走，但拿走的前提一定是趙爺爺自己要拿，除此之外，就算是你，也不可能拿的走。」
趙小飛的表情連連變換，很快不說話了。類似的話題，每年都要進行幾次，幾乎全是以不歡而散告終。楊素青的固執，趙小飛最是了解，如果有別的選擇，他也不願意總提起大夥都不愛聽的話。問題是，眼下已經是山窮水盡的地步了，每當氣溫變化較大的時候，村裡老人生病的就很多。小問題徐醫生那邊能處理，病情嚴重一點就得往城裡送。
有些老人自己有存款，退休工資也夠，還有國家的醫療保險，他們是不用村裡管的；但也有不少因為各種原因生活較為拮据，即使是有保險能報銷，去醫院需要交的住院押金和自費醫療部分也是沉重的負擔。
楊素青對這些老人的感情極深，哪個出問題都要管，哪個也不捨得放棄。
說起來，外人可能都不信，像他這種每天都在勤奮琢磨著怎麼去賺錢的九零后，竟然是一窮二白，什麼也沒積攢下來。
「周多多這次去醫院又花了好幾千，除了大家給湊起來的部分，其他的全是村裡拿的。我要是猜的沒錯，賬面上應該已經沒錢了吧？馬上要買化肥和農藥了，這筆錢怎麼弄？」趙小飛氣急著問。
「那個稍後再去想辦法，時間還早，肯定來得及。」談到更為現實的問題，楊素青的態度少了幾分強硬，平添了更多的無奈。
「化肥農藥的確是沒多少錢，那夏、秋兩季的房屋修繕呢？這個也暫時不管？我跟你說，咱村有好幾戶老人的房子已經很危險了，夏天雨水多的時候，一場大雨，七沖八沖，沒準就要塌了。到那時怎麼辦？重新建房子嗎？那樣支出肯定會更大，村裡根本承擔不起。」
「咱們幾個慢慢修。」楊素青的辦法，與往年差不多。
趙小飛對此絲毫不意外：「行，哥兒幾個齊心協力，用一整個夏天去忙碌，郭梓熙也不停的畫，再拿賣畫的錢出來補貼村裡；就算是咱們幾個把時間全耗村裡，可咱們又能做到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