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5 章

第 255 章

昨天和錢江下棋,方廉新輸急了,強壓著對方熬到半夜,最後是林涵芝發火,錢江才得以解脫。

這導致他第二天起晚了,想著昨晚的棋局方廉新還在惱火,到底是他退步了,還是老錢進步大?

不應該啊,以前明明是互有輸贏的,棠棠總說什麼老年痴獃,不會真的中招了吧?

他一手拿著手杖,一手拿著自己的紅色保溫杯,走在校園小路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今天的學生們特別有禮貌,各個都沖著他鞠躬。

方廉新老懷安慰,看來自己的教學成果顯著,在學校的威望越來越高了,這麼想著他腰板不自覺地挺了很多。

他的課排在下午,雖然晚了,仍舊不緩不慢地進了辦公樓。

「恭喜啊,方教授。」

「恭喜,恭喜,這種大喜事兒怎麼早點說呢?」

啊?

方廉新微笑著和他們點頭致意,心裡卻奇怪,他們在恭喜什麼?

他開始以為大家在說巨型郵輪的事情,可是這事兒他已經宣揚一波了,這些人怎麼才知道?

不過人家恭喜他,他也和人家客氣:「應該的,和我沒多大關係,都是年輕人自己的主意,我們當父母的也就起到一個教育的作用。」

不過後面他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了,總感覺怪怪的,大家說的好像不是一個事兒。

「唉,老方,以前是我眼界淺,資本家也有好的,以前的話你也別放在心上了,就當我是……放屁了。」

方廉新嚇一跳,想問這話怎麼說,結果對方好像是覺得很羞愧的模樣,講完就走了。

方廉新迷迷糊糊地進了辦公室,同事立刻都圍了過來。

「以前沒發現,老方你口風這麼嚴,怎麼之前一點消息都沒透漏?」

「沒看出來,老方也有藏住事兒的時候,這是想嚇我們一跳啊。」

「哈哈,確實,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方教授也這麼有城府了。」

方廉新幾次想說話都被打斷,心裡比誰都急,這些人都說什麼呢?

好在不用自己問,他們七嘴八舌都說了。

「真是想不到啊,聽說為了拿到哈蘭德林首富前前後後花了上百億,加上新柏船廠的投入,還有香江的海港資源、船塢等等,這價值難以估量,這說給就給啊,真是捨得啊。」

「要麼說人家能當首富呢?一出手就是大手筆,這覺悟。」

「聽說新柏船廠的高科技專利技術讓日韓都眼饞,人家現在是什麼都能造。」

「航母能嗎?」

「你能不能別這麼沒文化,好歹大學老師,航母是可以隨便造的嗎?不過以後咱們要造航母肯定能借力。」

「這可是……老方啊,你們這次真是貢獻大了啊,於國於民都是大功一件啊。」

方廉新嘴裡含著一口水,好懸沒嗆到。

棠棠把船廠捐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他怎麼一點消息都沒聽到過,不會是假的吧,不會是哪個人故意散布假消息吧?

棠棠現在開口閉口就是賺錢,新柏船廠現在如日中天,她真的捨得送?

方廉新緩不過勁兒,最重要的是,為什麼他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是真的,這個逆子是真的太不像話了,竟然藏得這麼嚴實,連他都不說,害他差點就丟人了。

方廉新在眾人七嘴八舌中,拿起杯子站起身。

「你這是要去哪兒?」

「我去接點水。」方廉新淡定道。

等他走了,有人奇怪道:「這方教授是怎麼了?咱們辦公室不是有飲水器嗎,還是她閨女送的呢。」

「確實不對勁兒,這看起來也太平靜了,要放平時嘴角都咧到腦後跟了。」

「不會是心疼了吧。」

「也難怪,那麼大一個船廠,放誰身上都捨不得。」

……

「所以這事兒是真的?」方廉新在書記辦公室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按著桌上的報紙。

他剛剛把書記趕出去了,專門打電話回香江和閨女確認消息。

林薇一面聽秘書彙報工作,一面聽老爸給他訓話。

「忙忘了,我以為和你說過了。」

「這是你以為的事情嗎?」方廉新炸鍋了,「你什麼時候和我說過了?」

林薇堵著耳朵道歉:「我錯了,錯了,啊,別生氣,不然血壓又高了,我下次,下次一定不忘,先向您請示。」

好話說了一籮筐,才平息了方廉新的怒火。

確定有這麼一回兒事兒后,方廉新放下電話,下意識地背起手,抬頭挺胸地走出去了。

再遇到來打招呼的人,他就熱情了許多。

「我閨女覺悟還是夠的,這一點和我像,也不用你給她做什麼思想工作,她自身就有這個意識,金錢在她眼裡是最不值得在意的東西。」

「也是言傳身教,從小接受的就是愛國教育,應該的,平常心看待,她自己也沒把這個當成是多大的事情。」

「人賺不到自己認知以外的錢,小孩子的培養,就要增加眼界,放她去外面看看,千萬不要捨不得,當初我和她媽不是狠心,就是不想耽誤孩子。」

「她這方面有天賦,對她來說,賺錢反倒是最容易的,懂得確實是多,會五國外語,不是四國,現在學俄語呢,聰明,從小學得快。」

方廉新這天走路,身板倍兒直,腿抬得也特別高,再高一點就像踢正步了。

林薇不知道老爹替她吹牛,直接給她增加了一門外語。

她最近忙著新柏船廠的簽約儀式。

林薇以1元的價格將新柏船廠50%的股份賣給中國船舶製造總局。

餘下其中10%由GTT持股,殷瓦鋼技術的兩家公司終於在林薇地促成下合併了,新柏船廠70%控股GTT,林薇這次的捐贈行為讓他們很不安,這10%算是一種補償,很多人不理解GTT公司並不怎麼盈利,為什麼給他們這樣好的待遇,但林薇知道90年代開始GTT將會開啟長達40多年的專利壟斷,林薇截胡了自然要有補償,她是個沒辦法完全做一個冷血無情的資本家,她追求的一直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結果,如果不是這份「心軟」,她也不會把新柏船廠送給國家。

再有10%由孫沐茵為代表的工程師持股,剩下30%是林薇的。

權力的交接要慢慢過渡,制度體系不同,她要是一下子都給了,反倒是出事兒,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她仍舊是新柏船廠董事局主席。

簽約儀式在香江的三島十洲酒店舉行,這場儀式舉行得很浩大,來了很多記者,簽約儀式后還要現場答記者問。

台下的閃光燈記錄下兩隻手交握的一刻。

「感激的話都說過了,我替大家感謝你,」戴部長手上不自覺地收力,儘管已經極力控制,他胸腔翻湧的情緒還是抑制不住的激動,「腹中天地寬,常有渡人船,你渡的是整個民族的希望,林女士大善,大智,敬佩不足以表達我此刻的心情,我很希望你能知道你的這個決定帶給我們多大的震撼和感動。」

「倒也沒有這麼大的格局,」林薇眼角彎出淺淺的笑,笑得有些婉約,「走到現在我很幸運,我也想把這份幸運帶給我的國家。」

戴部長紅著眼眶,笑著說道:「你是國家的幸運。」

從鴉片戰爭開始,我們的國家一直都在磕磕絆絆地前行,抵禦外敵,推翻帝制,抗日戰爭,還有那坎坷的十年,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歷經磨難,太想有一個幸福的未來了。

總有人背負希望,帶著大家走出一條通往黎明的路。

「是什麼促使你做出這樣的決定,你是一個民族主義者嗎?」

答記者問時間,一上來就是一個十分尖銳的問題,民族主義者,往往前面還會加一個極端。

新柏船廠現在突破了很多技術難題,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她這一舉動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林薇把話筒帶到自己面前,緩聲說道:「我對自己的國家有些私心,這我不否認,人對待自己長大的地方都有一種無法割捨的鄉情,這是人類很本能的一種情感,我覺得這是正常的,我沒有必要去排斥這些,但這不代表我沒有考慮新柏的未來,內地才是造船業的明天,香江有香江的優勢,內地有內地的好處,人口基數創造勞動力資源,廣袤的土地提供便利的海運交通,內地的市場能最大限度開發造船業的潛能,做事業一向都是走一步看三步,或許以後大家能更好地理解我這麼做的理由。」

隨著香江的發展,用人成本越來越高,要想在日韓的競爭中展現出絕對的優勢,就要藉助內地的勞動力資源,技術他們已經有了,這樣的結合相得益彰。

「新柏船廠的估值高達三百億,如果上市不止於此,重要的是,此前你為此付出了很大的努力,甚至是……經歷了一些生命危險,你真的一點都不覺得肉疼嗎?」

新柏船廠初期賠錢,要林薇的其他企業來輸血,人才的培養,政策的落定都耗費了大量的精力,哈蘭德的談判前後三四年的時間,林薇後來被污衊殺人也會哈蘭德脫不開關係,她的付出巨大,但送的時候卻有些輕飄飄。

「也還好,因為我覺得我足夠的幸運,我看過很多關於我的報道,說的最多是關於我的勤奮、努力和天賦,可我想說走到現在,我更多的是幸運。」

林薇唇角含笑,眼角彎曲的弧度帶著無法言說的幸福:「人不是努力就會有結果的,從出生開始,智商、外貌、家庭、性格……這些你自己無法決定的事情都會影響著我們未來的走向,就像如果當初父母沒有送我來香江,我無論多努力,也不會有現在的這一切,相較於很多人,我更幸運一些,我很感激。」

如果沒有重生,她就不會藉助先知得到現在的一切。

「我不知道該這麼和你們說清楚現在的我有多幸運,只能通過行動把這份幸運也分享給我的祖國,」林薇緩緩說道,「做慈善,支持教育改革,推動社會福利制度,我做這些,都是在想把自己的這份幸運分享給世界上不那麼幸運的人們。」

林薇這一段表達很長,她說完,內場有幾秒鐘的安靜,此刻的她看起來異常真誠,嘴角始終掛著輕快炙熱的笑意,帶著能融化一切的溫度,讓人感到一種難言的溫暖。

本能地讓人們相信她說的是生髮於內心的表達,而不是官樣文章。

林薇收穫了一波真誠而熱烈的掌聲。

「我想問一下,林女士未來有什麼計劃,會拾起老本行,進軍內地房地產嗎?」

林薇現在的微觀實業旗下四家上市公司,九龍航業、浩鑫地產、和記黃埔以及福升集團,掌握著香江近半價值的商業地產,別墅、酒店、寫字樓、購物街、海洋城……她要是想能把香江薅禿了,得虧她不涉足民用住房。

「房地產不是我們接下來的工作重點,未來的微觀資本更多的是投身於工業、民生相關,還會探索汽車、計算機、互聯網、行動電話、醫藥等領域。」

國家還是太窮,能力所及,去做一些更能幫助國家發展的行業。

後世有多少香江富商在內地囤地,不開發,等上五六年,甚至是十年八年,土地升值后再脫手,這錢不是不能賺,你要是真的自己開發,或者是只租不賣都可以,但這麼做吃相實在是過於難看,既然有這個能力,發展實業是更好的選擇,國際化才是最靠譜的。

發布會開了一個多小時,林薇拒絕了其他人的邀約。

「不好意思,今天是家庭聚餐日,我不能失約。」

「囡囡,媽媽給你烤了你最喜歡的土豆餅,來嘗一嘗。」袁玉君端著幾個土豆餅討好地給孫沐茵拿過去。

孫沐茵坐在花園的座椅上,目光看著遠處奔跑的阿財,方墨柏不知道怎麼又招狗了,被阿財攆得滿草坪跑,眾人被他滑稽的模樣逗得哈哈大笑。

「多大個人了,能不能穩重一點?」方廉新氣得瞪眼睛,未來兒媳婦還看著呢,真是沒眼看。

花園裡很熱鬧,午後的陽光帶著烤肉的香氣,大家都在,還有大廚們在花園裡烤制著各種肉類和餐點,花香、肉香、酒香,時不時地撲入鼻端。

袁玉君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我剛烤好的還是得熱的,你嘗嘗看。」

孫沐茵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袁玉君見狀,忙道:「你嘗嘗,真的好吃的,你嘗嘗看。」

孫沐茵拿起一個看起來很酥脆的土豆餅,酥軟的口感,突然一股肉香侵襲舌端,是她最喜歡的牛肉。

孫沐茵微怔了一下,對上了袁玉君滿是期待的目光。

她放下土豆餅,眼神有短暫的茫然。

「囡囡,好吃嗎?」

孫沐茵轉過頭看向袁玉君,她笑了一下,很淡,淡得彷彿嘴角的肌肉都沒動。

一直以為來,她都感到很委屈,心底總是想要證明父母是愛她的。

現在她終於確定了,他們是真的愛她,只不過愛的一直不夠多。

這一刻她終於能夠放下了,不是放棄也不是放手,而是發現她已經沒有那麼強烈的感覺了。

突然間,她覺得以前自己的執著有些可笑,為什麼非要他們愛自己呢?

不去期待,也就沒有愛恨,不會委屈,以後的餘生,她會好好地為自己而活。

「好吃嗎?」袁玉君忍不住又問。

「好吃。」她低下頭,微笑了一下。

袁玉君眼睛肉眼可見地發亮,她將土豆肉餅塞到女兒手中:「囡囡你多吃點,只要你想吃,我隨時給你做。」

孫沐茵沒說什麼,也沒拒絕,土豆牛肉餅確實很好吃。

「你那個時代周刊我買了好多份,送了好些人,大家都誇你嘞,我女兒一點都不比阿薇差,我早就知道,你從小就聰明,會有大出息……」

孫沐茵的目光下意識地尋找起林薇的身影,發現她躺在搖椅上,曬著日光浴,臉上蓋著一個男士漁夫帽,好像是睡著了。

宋曄正朝著她走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林薇睜開眼,視線還沒打開,耳邊先傳來一些聲音。

「林薇女士是一位優秀的企業家,在新能源電池領域深耕數十年,不斷引領企業走在行業前列,深市政府特授予林薇女士2023功勛企業家、行業領軍人物……」

林薇終於睜開眼,看到面前站著幾個人,有個人手中捧著文件,正在宣讀著什麼。

吳銘見她睜開眼,在她身旁蹲下來,輕聲在她耳邊說道:「累了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林薇輕輕地搖頭。

等政府的人走了,吳銘要推她去休息。

林薇有些費力地轉頭,輕聲說道:「我想去閣樓晒晒太陽。」

吳銘頓了一下,接著笑著說「好」。

林薇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企業家們的壽命都很長,他們的醫療條件比普通人要好,活到八.九十歲的大有人在,但是林薇堅持不了那麼久了,年輕的時候她曾放縱過一段時日。

她微微眯起眼,看著閣樓外映照而入的陽光,心中卻始終像是空了一塊。

「吳銘……我這一生應該是很圓滿了,為什麼我還是……」她輕輕喘了喘,說道,「不滿足呢?」

吳銘看著她,滿目脹痛:「阿薇,你真的還是不願意想起來嗎?」

林薇茫然地看著他:「我又忘記了什麼嗎?遺囑……遺囑我寫了嗎?我這輩子孑然一身,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也無兒無女,死後個人財產都捐給國家,葬禮一切從簡。」

吳銘閉眼,眼鏡下,蒼老的面容是滿是悲痛。

「吳銘,我是不是真的忘記了一些什麼?」她望著吳銘,滿目惶然。

吳銘緩了緩情緒,走到抽屜旁,取出一個香檳色的盒子,裡面裝著一個黑色的日記本,日記很舊,但是保存得很好。

過了一會兒,日記落入了另一雙蒼老的手中,老舊的日記緩緩地打開……

「阿薇……」

一道聲音將林薇喚醒,眼前漆黑一片,下一秒,臉上的遮擋物被拿開。

一個英俊的青年站在自己面前。

「你睡太久了,起來吃點東西吧。」青年說。

林薇看了他好一會兒,半晌后,才緩緩露出笑容:「宋曄……」

「怎麼了,做噩夢了嗎?」宋曄摸上她的頭。

林薇抓著他的手,目光朝著花園裡的其他人看過去。

方墨柏不知道怎麼惹到了阿財了,吳銘站在中間充當人肉盾牌。

阿茵和袁玉君坐在一起。

母親抱著小福正在和胡希文聊天。

父親和孫伯伯不知道因為什麼又吵起來了。

蘇天瑞大力地推著鞦韆,把阿月盪到半空,嚇得她失聲尖叫……

春日的陽光很暖,那暖意隨著微風緩緩地滲入了心底,暖和了思緒,滿是幸福的味道。

「祖國的花園裡,陽光明媚

花兒笑,蝴蝶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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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江女商[六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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