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章既不否定,也不肯定(3)
話問到這個份兒上,關原為難了,搖頭,意味著否定,好像自己不同意他當局長,那就會得罪他一輩子。***肯定,又意味著自己對他的一種承諾,如果他不是組織部部長,肯定和否定都無關緊要,可是他是組織部部長,在這種時候不論否定還是肯定,都有違反組織原則之嫌。看著蔣衛生希冀、懇求、探詢種種複雜緒混交出來的複雜眼神,關原有些不忍,鼓勵他「爭取」無異於矇騙,因為他知道他即便爭取也沒有用處,如果他有爭取的本錢,也不至於深更半夜跑到自己家裡來做這種事。如果直截了當告訴他不必再「爭取」了,那又有些太殘酷,他知道蔣衛生說的是實,按照市委市政府的規定,五十歲以上的處級幹部如果沒有特殊需要基本上就沒有提拔升職的可能了,這次,對於蔣衛生來說,確實是最後一班車。這些複雜的念頭在關原的腦海里閃電般掠過,腦子裡活像掀起了一陣旋風,表卻是波瀾不驚的平淡微笑:「那是,那是。」他只用四個字就把蔣衛生打了。
蔣衛生卻再一次把他這曖昧的表態當成了肯定,緒竟然開始激動起來:「關部長,你說說,我在公安隊伍里幹了這麼多年,什麼樣的苦沒有吃過,什麼樣的罪沒有受過,破的案子比公安大學教科書上的都多,抓的罪犯可以編成一個營,眼看著人老了,還是一個處級,想一想連自己都覺得愧得慌。您剛才說的那句話我聽了心尖尖都顫啊。」
關原好奇地問:「哪句話?」
蔣衛生深深嘆息了一聲:「就是說我們都是過了中年的老年人後備隊那句話啊,想一想我都害怕,不知不覺就開始朝老年人的隊伍奔了,這一輩子,我光知道老老實實工作,從來不懂得拉關係、走門路,事到臨頭,連個能幫忙說句公道話的人都沒有,我只好硬著頭皮來找關部長談談心裡話,如果這一回我再失去機會,我就只好拿著處級的待遇回家了……」說著說著蔣衛生竟然有些傷感,眼圈也紅了,聲音也哽咽起來。
關原連忙安慰他:「別這麼說,也別這麼想,老蔣啊,能爭取我們盡量爭取,即便爭取不上,我們也沒損失什麼嘛,照樣是黨的好乾部、名正順的正處級副局長啊,別這樣啊,你的心我理解……」
蔣衛生也覺得這樣有點失態,不好意思地勉強笑笑,裝作撓頭,順手把溢到眼角的淚抹去了:「不好意思啊關部長,說起這種事我有點激動,就說那一回吧,老局長退下來了,當時副局長裡頭我的資格最老,排名第二,排隊買肉也應該有個先來後到吧?可是在關鍵時候老范從人事局跳過來當了局長,真讓人莫名其妙。可是這也是組織任命的,我們服從,積極配合人家工作沒二話。這一回可是我最後一次機會啊,我再不說話,沒人能替我說話,你關部長是個正直公道的人,我想你能幫我說說話,我這才抹下臉皮來找您。」
蔣衛生對當時范局長從人事局副局長位置上一下跳到公安局當局長莫名其妙,關原卻不會莫名其妙,作為組織部部長,他當然知道其中的內幕。公安局局長出缺的時候,省上主管幹部工作的領導替范局說了話,說他是科班出身,有知識、有文化還專業對口。當然,這也僅僅是個借口而已,范局長確實是六六年公安學校畢業的,那隻不過是一所專業技術學校,根本算不上正規文憑,況且他根本就沒有干過公安工作。關鍵還是他跟那位領導有某種至今誰也說不清道不明的特殊關係。省領導打了招呼,而且是非常明確的招呼,市領導誰也不會為了一個公安局局長的位置跟上面主管幹部的領導頂牛。
范局就是那位跟野豬同歸於盡的局長,姓范,簡稱范局,聽著像飯局,公安局的人整天范局范局的叫,不了解況的人還以為公安局一天到晚有飯局,也有的人以為公安局辦什麼事都先要有飯局,所以坊間就有「公安局了不起,接到報案擺飯局」、「公安局大蓋帽,吃完原告吃被告」之類的順口溜流傳。此話傳到市委書記吳修治耳中,吳修治勃然大怒,指示市紀委嚴查公安局的吃喝風。市紀委組織了陣容龐大的調查組進駐公安局,很快真相大白:所謂的吃喝風根本就不存在,公安局上上下下整天范局范局的叫喚,老百姓誤以為是飯局。調查結果讓吳修治哭笑不得,專門在全市幹部大會上為公安局廣大幹警平反昭雪,此事成為銀州市的笑談,其他局的局長、副局長都暗暗慶幸自己命好沒姓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