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章既不否定,也不肯定(5)
紙條既沒有落款也沒有日期,但是可以斷定是事先就準備好的。***關原收拾起集郵冊,躺到床上的時候,他才現自己看走了眼,蔣衛生的確是一個沒後台背景的人,但絕對不是老實人。他想到了最近考核幹部的時候看過蔣衛生的檔案,蔣衛生是農家子弟,難怪在他那農民式忠厚的面具下面隱藏著農民式的狡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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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局副局長姚開放是一個非常能夠適應政治形勢的人。「文化大革命」中他積極造反,曾經在相當程度上掌控過公安局的人事管理權和政治工作權。粉碎「四人幫」清算極左路線的時候,他又成了清算極左路線的積極分子,不但沒有被劃成三種人,反而在撥亂反正和公安機關機構恢復「文革」前建制的時候,成了公安局政治部的科級副主任。這一點從他的名字上就能看得出來,「文革」時期,他的名字是姚破舊,改革開放以後,他跟他老婆與時俱進,他老婆把原來的趙立新改成了趙改革,他就也相應地把姚破舊改成了姚開放。頭腦靈活,跟得上形勢這僅僅是內因,他還有一個非常優良的外因條件——他有一個吃得上勁的老岳父。他老岳父趙銀印是前任分管政法的副省長。在省上擔任黨政領導要職多年,放眼看去到處都是老同事、老部下,所以他老岳父雖然現在已經離休多年,成了雞皮鶴的老者,卻仍然在一些協會之類的半官方組織擔任會長之類的閑差,繼續掙扎著揮餘熱。
姚開放當然也不會放過繼任公安局局長的機會,好在他用不著像蔣衛生那樣可憐巴巴地親自出面找關原之類的人物說小話、送集郵冊。他有老岳父替他運籌帷幄、上下周旋。就在關原經受蔣衛生折磨的時候,他的老岳父趙銀印也正在折磨市長夏伯虎。
老人家是專門從省城趕到銀州來辦這件事的,來之前給銀州市打了招呼,省上老領導前來視察,銀州市自然要接待。接待姚開放老岳父的任務理所當然地落到了市長夏伯虎的肩上。「文革」前趙老爺子擔任省團工委書記的時候,夏伯虎是省團工委幹事,正是在趙老爺子的栽培提攜之下,夏伯虎由省團工委幹事一路熬到了銀州市市長的位置上。作為老領導,政治進步的領路人,趙老爺子前來銀州,夏伯虎出面接待是義不容辭的義務。
市領導接待客人一般都放在銀龍賓館,銀龍賓館過去是銀州市的市委招待所,改革開放以後,為了搞好接待工作,樹立銀州市的形象,歷任歷屆市委市政府領導都要著手對銀龍賓館進行一番大規模的改造、擴建、裝修,似乎這是每一屆市委市政府的必修課。人們常說,再苦也不能苦了娃娃,再窮也不能窮了教育,銀州市是再苦也不能苦了賓館,再窮也不能窮了接待。於是,銀龍賓館經過歷任歷屆市委市政府領導持續不斷地添磚加瓦,如今已經由政府招待所升格為銀龍賓館,規模檔次達到了三星半,號稱五星級。趙老爺子駕臨之後被安置在豪華套間,吃飯就在接待貴客的獨立餐廳。
市長夏伯虎是團幹部出身,這種幹部有一個相對普遍的特點就是能說、會說,市長夏伯虎又是能說、會說的團幹部中的佼佼者,不論是開市委常委會還是市長辦公會,他的話一開頭就滔滔不絕,能從銀州市繞到聯合國再到月亮上轉兩圈最後又回到了銀州市,難能可貴的是,繞了那麼大一圈還能句句不離改革開放並且最終準確地降落到原來的主題上。
他一開講,別人要想插話,就跟春運期間排隊買火車票想加塞一樣艱難。平常聊天或者向上級彙報工作,夏市長更能忽悠,說好他能把銀州市吹成一朵花,說成全地球最佳投資勝地;說孬他能把銀州市說成豆腐渣,把銀州人民說得比非洲難民還可憐。至於說好還是說孬,或者半好半孬,那就要根據說話的對象和說話的目的而定,在這方面夏伯虎先天就有一股靈氣,後天又在官場上長期磨鍊,運用起來得心應手、出神入化。
有了這樣一位能忽悠的市長倒也是銀州人民的福氣,在他的忽悠下,銀州市近些年招商引資頗有斬獲,每年引進的外商投資高達一個億,每年忽悠來的省上、國家的優惠政策和財政補貼換算成人民幣也有一兩個億,於是乎銀州市的幹部群眾就根據這位市長的特點和姓名的諧音親切地稱之為:瞎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