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陸地的圍困(3)
可那些日子已經遠去。***無可挽回地遠去了。
當老娘蜷宿在屋檐下想起昔日的生活時,總有些黯然神傷。重新返回乞丐的行列,不是也不可能再找回失落的女王桂冠。她望著黑黝黝的屋檐,望著浩渺的星空,聽著屋檐下那一窩雛雀的輕輕的叫聲,一時竟流下淚來。這一切都曾是那麼熟悉。可現在,她不再是個自由人。這一切不再屬於自己。她清醒地知道,自己已不再是迷戀屋檐的年齡了。那徹骨的風寒再也無法承受。可是,老娘又想起她的使命。阿黃,你等得急了吧?我的兒,你放心。再熬一熬,老娘就是跑斷雙腿舍上這把老骨頭,也要給你尋個媳婦回去!
又是半年,老娘終於如原以償。
當她帶著啞巴,風塵僕僕重新回到船上時,阿黃驚得呆了。這一年多里,阿黃一直以為老娘不會回來了,當初下船去就是騙他的。可她回來了,而且真地為他帶來一個女人!他感激地看著老娘,淚水刷刷流下。老娘比走時瘦多了,頭已幾乎白光,雙腿也浮腫得放光,走路一瘸一拐,連喉嚨也嘶啞了。
但當阿黃的目光落在啞巴身上時,卻皺了皺眉頭。那年,啞巴才十五歲,又瘦又小。他不相信這就是為他尋來的媳婦。吋老娘沙啞著嗓子說:「就是她!」那時,老娘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妥和殘忍。十五歲,行了。當年,自己十歲不就開始了嗎。當然,她沒有給兒子這麼說。
誰知,阿黃卻嘟著嘴說:「我不要!你把她送下船去吧。」
老娘一愣。啥?你不要!老娘吃了多少苦才把她領到船上,你不要?老娘憤怒了。她伸出手去,狠狠給兒子一個巴掌:「啪」一巴掌打得鼻子流血。阿黃驚慌地捂住臉,啞巴不知生了什麼啪,嚇得把眼也捂上了。老娘指住阿黃的鼻子破口大罵:「狗娘養的!你敢說不要阿黃的臉霎時變得蠟黃,捂住臉蹲在船頭。」
他知道、老娘比他強大得多。
船系在岸上,啞巴系在船上。
啞巴腳踝上有一條鐵鎖子,已經有些銹了。
啞巴長高了,也豐滿了。實在算得上一個美人兒。
她才剛剛二十一歲。雖然生過九個孩子,但由於沒有餵過奶,加上阿黃用魚蝦疼著,她的身材依然很好看。
—大早,阿黃就拿著鐮刀和繩子下船去了。
啞巴沒什麼事做,就坐在船尾上抖鐵鎖子玩。鐵鎖子一頭系在腳踝上,另一頭砸在船尾的一個鐵環上。中間約有九尺長。她可以帶著它從船尾走到船頭,或者從船頭走到船尾。啞巴是自由的,完全可以走來走去。
可這會兒,她沒有興緻。就坐在船尾呆。用手拿起鐵鎖子,然後一鬆手丟在船板上;再拿起,再丟下。鐵鎖子就出單調而悅耳的聲音。
聲音傳得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