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師兄弟之辯

第141章 師兄弟之辯

第141章師兄弟之辯

《非你莫屬》的錄製出現了唐駿和俞興明裡暗裡的交鋒,但前者明顯落在了下風。

第一位求職者沒有因為港澳通訊的留燈就選擇接受這份工作,他不管這BOSS那BOSS的經歷,也不管什麼台上的交鋒,確實是心裡迷茫。

四位發言的BOSS角度各異,而越是這樣,他也就越是想不明白。

所以,孟皓宇還是決定下去沉澱了。

現場除了12位BOSS嘉賓,還設置2位教育與心理顧問,他們針對第一位嘉賓的情況同樣給予了分析。

一直到孟浩宇鞠躬下台,台上尷尬的孤燈才得以熄滅。

唐駿的心情沉重,但面上仍舊在最後保持了體面,主動鼓掌並鼓勵這位留學生繼續努力。

只是,儘管他努力維持體面,卻仍舊能感受到現場不少人戲謔的眼神。

憑心而論,他覺得先前自己的發言是很有章法的。

可是……直接被姓俞的亂七八糟的碾過去了!

唐駿能感受到洗白的機會窗口正在縮小,提前準備的橋段與想法似乎都不適用了。

他用餘光觀察另一邊的俞興,發現對方好像就是在饒有興趣的錄製節目。

唐駿的念頭轉了又轉,漸漸趨於奮力一搏來解決這個問題。

不要談雞湯,不要說意義,還是就談人人都身處其中的現實吧。

雞湯與意義在現在這個局面之下能起的作用很小,它們的適用範圍也有局限,只有每個人都能看到的現實才是一把最鋒利的武器。

唐駿一邊在心中應變考慮,一邊應付式的繼續參與節目錄製。

第一期的《非你莫屬》一共有5位選手,因為剛開始錄製,主持人、選手、嘉賓和觀眾們都需要熟悉整個流程與尺度。

所以,中間2、3、4位求職者的錄製過程就出現了一些冗雜的花絮。

現場的12位BOSS里,有競爭者,像百合網與珍愛網,有類似角度創業的項目,像垂直電商的樂淘與樂峰,大家在經過前兩位求職者之後就逐漸摸清了玩法,也就不吝於展示自己的看法與嘗試塑造形象。

畢竟,來錄節目的一大目的就是來宣傳的。

好在,流程雖長,最後都能剪輯,節目組和主持人都不急。

俞興嘛,他也不急,反而還覺得挺樂呵。

這是第一次參與電視台這樣的活動,從心裡就感覺新鮮,更別提現場還有幫網站攢流量的人,那心態就更放鬆了,倒是唐駿,他似乎突然的沉寂下來。

俞興不知道唐駿是放棄還是在醞釀,但證書在手,也沒什麼好怕的。

從下午一點半錄製到傍晚五點,三個半小時的時間裡有求職者的據理力爭,有BOSS嘉賓從克制到激動的吵架,也有現場觀眾的笑聲和噓聲。

俞興覺著這樣剪一期出來,節目效果應該會挺不錯的。

第五位也是今天最後一位求職者登台,距離今天錄製的結束已經沒有太多時間。

俞興想到這裡,扭頭看了眼另一邊的唐駿,恰好碰見他同時看過來的眼神,心裡便是一振,師兄還沒放棄?還想再掙扎掙扎?

掙紮好啊,越掙扎越有效果。

俞興稍微坐直了一些,打算站好第一期的最後一班崗。

最後一位求職者嚴嘉豪的簡歷比較出彩,自稱有電商的創業經歷,又在上一家公司做到管理層,今天登場的目標薪資是年薪30萬。

然而,這份簡歷存在明顯的水分。

因為是最後一位,在場BOSS們都打起了精神,很快就挑出他簡歷和履歷里的問題,而嚴嘉豪並沒有那種應付多位審視的能力,最終承認了自己在簡歷里注水。

俞興同樣問了兩句,但很早就滅了燈,表示了態度。

另一邊的唐駿只是旁觀,但他還留著燈。

在場的BOSS面對選手簡歷造假的態度比較統一,不過,除了唐駿,還有兩位BOSS也給這位留了燈,一個是樂淘網的畢勝,一個是珍愛網的李松。

9盞燈滅,3盞燈亮。

就在即將進入下一個求職者反選環節之時,樂蜂網的李靜舉手發言。

她表達了強烈的不解:「我不明白為什麼像嚴嘉豪這樣當著我們面撒謊的選手還能得到留燈,我想知道理由,而且,他已經表示今天是奔著電子商務來的,唐駿和李松又為什麼還在亮燈?」

李松不等主持人就直接答道:「我們有線上的業務,我覺得和電子商務是有共通之處的,我當然可以留燈啊。」

同樣被點名的唐駿沒有聲音。

李靜見狀又把矛頭對準實際更適合求職者的樂淘網,質疑道:「畢勝,畢總,你可以給我一個還留燈的理由嗎?我實在看不懂。」

畢勝拿起話筒,答道:「我只是覺得,他既然承認了錯誤,既然也願意降低薪資,那就可以給他一個機會,他如果能在我們公司從基層做起,以後也不一定做不好業務。」

他今天想把自己塑造為一個寬容的老闆形象。

一直沉默的唐駿聽到這裡,眼裡閃過一絲決意,拿起話筒,同樣表述了自己留燈的理由:「我不覺得有什麼看不懂的,嚴嘉豪還是有一定能力的,他的英語不錯,表達也還行,既然他知錯能改,我願意給他一個機會。」

唐駿這麼一碰題,不少BOSS和觀眾都把視線轉向了另一邊的俞興,俞總,別睡了,來活了!俞興捏著話筒,沒有把它舉起來,也沒有示意發言。

唐駿頓了頓,沒有等到預期的打擊,又見李靜等人收聲,也沒什麼好猶豫的,直接闡述了自己的想法:「一個人做了很多事,然後做錯了一件事,他就永遠不能繼續往前了嗎?」

「我覺得沒有這樣的道理。」

「所以,我現在看著嚴嘉豪比較能感同身受。」

「我必須強調這一點,嚴嘉豪是有一定能力的,但他這次來節目上確實犯了錯,可是,簡歷上的水分據我所知是很多人都會用的。」

「他是簡歷,我在前段時間被指出學歷存在問題。」

「確實,我在學歷上造了假,我深深的反思並且對受到影響的人抱有歉意。」

唐駿公開承認了學歷造假,以及,還道了歉。

後面的節目組團隊聽到這裡已經在狂喜,不管怎麼樣,唐駿的這個道歉已經能拉住話題了!「可是,我現在看著嚴嘉豪,我聽到大家的想法,我也有一個疑惑,犯了錯的人在他今後的人生要怎麼處理?」唐駿緩緩說道,「今天我們一群老闆不願意錄用他,然後呢?」

「是不是也要昭告天下,讓所有的老闆都不錄用他?」

「我一直覺得能力是大於學歷的,嚴嘉豪有能力,只要他願意改,我就願意用!」

唐駿仍舊是在借用求職者的問題來闡述自己的問題。

俞興飛快的轉動著想法。這時候,主持人張少剛cue到了已經滅燈的百曉生CEO:「俞總,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按照流程,滅燈的BOSS實際是不用再說話的,但是,主持人和節目組都知道如何把話題拉滿。

俞興穩了穩情緒,開麥道:「我覺……」

唐駿這一刻突然出聲,打斷了俞興的開口,拋出一個問題:「其實,大家都知道我的學歷問題當初就是由俞興指出來的,但我今天在這裡遇見他,我還是挺驚訝的。」

「師弟……」

他啟用了先前被陰陽怪氣的稱呼:「你既然那麼看不慣造假,你今天又為什麼坐在這裡,我聽說你是這個節目的贊助商,你坐在這裡就是為了幫助網站引流吧?」

俞興先前秉承了正義之名,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但唐駿知道,社會上許多人的想法是,一旦你啟用了正義之名,那就不能沾銅臭之利,不然,前面的形象也就坍塌變質了。

既然你要引流,既然你會變質,又憑什麼來對我不依不饒?

唐駿的話很直白,又迅速的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師弟,你覺得一個人犯錯之後,他是不是就無可救藥了?」

打工皇帝的語氣並不嚴苛,反而表情和語氣都有點可憐巴巴,姿態很低。

他公開承認了學歷造假,表示了歉意,本身年紀不小,資歷很深,事業很成功,此時此刻竟然顯得有些被逼到了牆角。

主持人、節目組、BOSS們、滿場觀眾以及鏡頭都把目光看向了被要求回答問題的俞興。

這種局面是沒有綵排的,製片人當初聊節目的時候就認同過,不同公司、賽道、老闆的異同就能製造足夠的衝突,所以,幾乎也不提供台本。

俞興沒有想到唐駿會這樣一點不留餘地的把話挑明到這種程度。

他短暫的沉默五秒,心裡暗嘆,終究是免不了路徑依賴。

「不要喊我師弟。」

先前喊師兄,現在唐駿認下師弟,他又否認了這種身份。

這能怎麼否啊?這合理嗎?俞興下一秒再次請出皺巴巴的博士學位證書,果斷一撕,再又一撕,最後展示給鏡頭。

他保持淡淡的表情,從容的說完這句話:「喊我俞總。」

沒了,證書沒了。

我不是西太平洋大學的博士了!也就不是唐某人的師弟了!滿場嘩然和鬨笑。

俞BOSS的這句話和這種動作似乎可以有很多理解,但又已經針對唐駿剛才的兩個問題表明了自己最堅硬的立場。

你現在想認關係,我還不屑於與你師兄弟呢!俞興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描述了自己來節目的背景:「我對上不上節目確實很猶豫,倒不是對引不引流存在疑慮,而是擔心自己的性格反而會傷害網站。」

「百曉生拿到了投資人的錢,但投資人對我提出了一個要求,讓我不要太尖銳。」

「事實上,自從我創建網站以來,不止一個人這樣對我說,連我自己也變得猶疑,太尖銳了是不是不行?」

「但我很奇怪的是,在我建站之前的人生里從來沒有得到過這樣的評價與警告,現在,我做了什麼?」

俞興攤手,恍然道:「哦,我只是指出了問題!」

他笑道:「我只是指出了問題,大家忽然呼啦啦的又要勸我溫良恭儉讓,又讓我讓別太尖銳,好像是我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俞興不去看唐駿,看向的是台下年輕的觀眾,奇怪的問道:「你們說,奇怪不奇怪?」

奇怪不奇怪?很多觀眾瞬間就想到了「皇帝的新裝」,皇帝沒穿衣服被小孩子指了出來,反而是小孩子的眼光太尖銳了。

俞興安靜幾秒,把話題往回拉:「當然了,社會是很複雜的,現實就是現實,我的尖銳可能無法取得成功,而有的人反而能穿上成功的新裝。」

「這奇怪嗎?」

「這太不奇怪了。」

俞興指出現狀,繼續娓娓道來:「法學里有兩個名詞,『應然』與『實然』。」

「應然就是應該是什麼樣,實然就是實際是什麼樣。」

「前者側重大家對一件事的期待和要求,後者側重一件事實際狀態的客觀反映。」

俞興認真的說道:「我的理解是,現實和理想是有偏差的,現狀就是對理想的妥協。」

「拿我舉例,我實際不太想來,但作為創業者,我希望自己的網站取得成功,所以,我應公司內部的要求,妥協了。」

「這麼說好像很喪氣,但是,拿唐駿唐總的事舉例,我又看到了讓人欣慰的地方。」

「有的人憑藉造假確實很成功,甚至認為,能欺騙所有人就是成功的標誌。」

俞興說到這裡便把目光看向唐駿,這是打工皇帝曾經面對媒體時的拙劣回應。

他繼續說道:「但是,你可以暫時欺騙所有的人,你甚至可以永遠欺騙一部分人,但你不能永遠欺騙所有人!」

「回到『應然』與『實然』之上,我想回答唐總的是,正是因為有『應然』的存在,你過去的『實然』變成了現在的『實然』,『實然』不是永恆不動,它變化了,它被推動著變化了!」

「正因為大家認為這件事應該是什麼樣,儘管它現在沒達到,但它依然在朝著理想前進。」

「沒有我,也有別人。」

「既然一個人犯錯,他就應該承受後果。」

「既然一個有廣泛影響力的人犯錯,他就應該意識到他犯錯的後果更為兇猛,這裡面就包括了延綿許久的指責。」

「我並不強烈要求別人和我同樣的立場,我只是指出問題。」

「你覺得我尖銳也好,覺得我圖名圖利也罷,我只是指出問題。」

「你要原諒也好,你要同情也罷,我只是指出問題。」

俞興的語速加快,收回看唐駿的目光:「我表達我的觀點和看法,別人也可以表達他的,我不過多評價,我只是指出問題。」

他最後迎著鏡頭笑了笑:「我只是指出問題,原諒問題是別人的事情。」

伴隨著節目錄製以來最熱烈的掌聲,唐駿的喉頭滑動,閉了閉眼,心裡竟然升起一絲欣賞之情,只是,他想到被撕掉的證書,欣賞轉瞬變為憎惡。

然而,唐駿在掌聲中的憎惡又化為自嘲,俞興不會搭理自己的憎惡,他只是……指出問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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