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回首又見它(1)
我在高三,我寫下這些我生活中真實的文字只是為了一場見證,雖然也許結果會很慘烈。我行走在校園裡的時候總是在想,我要的是怎樣的一種生活。而那句很哀傷的話,被我寫下來放在相框里:過了這個7月,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有的。
那天在雜誌上看到一句話:畢業於我是一窗玻璃,用身體撞碎了之後不躲不避擦著凌厲的碎片走過去,一窗一窗地走過去。回頭看時卻只是橫流一地的碎片,看不清楚,拾不起來。
「皇后」有句歌詞,我聽了很感慨:「當有一天,我長大了。」我總是重複著這句話,然後想下面該說的話。最後,我想:當有一天,我長大了,我希望回頭看我的成長的時候,回又見它——我的那些閃耀的年華。
2001年的最後一刻,我站在陽台上觀望著漆黑的夜空和天幕上偶爾出現的冷清的煙火,夜風冷冷地吹過來,我看見一年的時光在掌心中翻湧、升騰,最後歸於平靜,留下無法抹去的痕迹和似水般溫和的年華。而天使從頭頂漸次走過,沒有聲音。
2001年我過了十八歲的生日,那些美好的祝福、朋友真誠的眼神、心上人溫和的聲音,一切都讓我感恩並且難以忘記。而我就像我的仙人掌一樣,一點一點地長大了。
我越來越感覺,這個世界太複雜,好多事都沒有理由,沒有道理。但還是有人要執著地每天不停地問為什麼。問了又如何,不問又如何,到最後輪迴依然不停地轉,日升月落,花開寂無聲,那些過去的往事再也回不來,我見過的最無奈的一句話:「那些原本想要費盡心機忘掉的事,原來真的就那麼忘了。」是難過嗎?是悲哀嗎?巨大的空白無法排遣,如同一幅精緻的銀灰色素描上突然被擦出了一大塊突兀的白色,看著的時候讓人徹底絕望,於是只好獨自站在夜空下流淚。以前我是個愛仰望天空的人,蒼藍的天壁總是給我求生的勇氣,而現在我喜歡深邃的夜空,包容一切的黑暗和隱忍,流下的眼淚也沒人看見。
沒有盡頭的漂泊讓我難過,也許一個人最好的樣子就是平靜一點,哪怕一個人生活,穿越一個又一個城市,走過一條又一條街道,仰望一片又一片天空,見證一場又一場的別離。生離死別都是別人的熱鬧,我有我自己的孤寂。有時候我就站在夜晚空曠的操場上想,我要的究竟是怎樣的生活?我不喜歡說話卻每天說最多的話,我不喜歡笑卻總笑個不停。身邊每個人都說我的生活好快樂,於是我也就認為自己真的快樂。可是為什麼我會在一大群朋友中突然地就沉默?為什麼在人群中看到個相似的背影就難過,看見秋天樹木瘋狂地掉葉子我就忘記了說話,看見天色漸晚路上暖黃色的燈火我就忘記了自己原來的方向?那個會預的巫師呢?你在哪兒?請你告訴我。而最有意義的生活是什麼?也請你告訴我。當愛麗絲丟失了通往仙境的鑰匙,她是應該難過地往回走,還是蹲下來難過地哭泣?而我還是得繼續走下去,而某個人的話必定成為我的信仰,我會胸中裝著這樣的信仰一個人獨自走下去,沒有恐懼。那些在我的生命中綻放過的花朵,那些在我頭頂飛逝而過的流星,那些曾經溫暖的諾和溫和的笑容,那些明亮的眼神和善良的任性,一切都成為我難以撫平的傷痕和無法忘卻的紀念。
2001年我最喜歡的樂器是大提琴。這個城市有家音像店,每天都在放著大提琴的cd。每次我經過的時候總是慢下自己的腳步,然後聽到心臟的聲音漸次衰弱。大提琴的音色總是讓我似曾相識,如同我的一個經久不滅的夢境。夢中總有一個人壓抑的哭聲,像是大提琴婉轉悠揚的低音。有個有名的大提琴演奏家說:「我總是和我的琴一起哭。」曾經有部電影,可是我忘記了名字,那裡面有段獨白的背景音樂就是大提琴,獨白說:「我生命中的溫暖就那麼多,我全部給了你,但是你離開了我,你叫我以後怎麼再對別人笑?」曾經也有一個笑容出現在我的生命里,可是最後還是如霧靄般消散,而那個笑容,就成為我心中深深埋藏的一條湍急河流,無法泅渡,那河流的聲音,就成為我每日每夜絕望的歌唱。如果不是朋友的親切、父母的關愛,這些東西給我苟且的能力,我想我會變得越來越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