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棋錯一著
古人最重誓言,李芸要的就是堵死這條可能復甦的路。
夜天傾面色驟然一變,似乎不敢置信地看著李芸,對上她堅毅漠視沒有一絲感情的目光,再不復以往羞怯痴迷,他身子一顫,忽然感覺某種一直不被他珍視但很重要的東西悄然飛走了。
「月兒!」皇后驚呼一聲。想要出聲制止為時已晚。
李芸再不看皇后和太子一眼,對著一旁看著她愣神的夜輕染道:「今日這個人情我記住了。」
「就這一句?」夜輕染不滿地看著雲淺月,「我救你要的可不是你欠我人情?」
李芸皺了皺眉,真是虎落平陽啊!她以前一個人情別人求都求不來,如今上趕著送上居然還有人不想要。她想著自己能有什麼東西給他,低頭摸索了一下周身,除了珠玉粉黛沒有什麼好東西,只有手腕的碧玉鐲子看起來價值連城,她揚了揚手,將鐲子對向夜輕染,意思不言而喻。
夜輕染臉一黑,「本小王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不缺這個。」
李芸聳聳肩,「我就一句空口白話,你要是不要的話,我也沒什麼好東西了。」
夜輕染再次一怔,忽然大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道:「月妹妹果然不同於七年前了,如今真是有意思多了。」
李芸抬眼看天,耽擱這麼久,太陽已經偏西。她想著如今靈魂都換了一個,她可不是不同於七年前嗎?不過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她自己知道,怕是永遠也不敢對人說了。
「本來可沒打算要你什麼,不過如今我改變主意了。」夜輕染止了笑,眸光閃動,璀璨如星辰。認真地道:「好,就依你所說,我就要你一個人情。」
李芸點點頭。她的人情重不重以後他就知道了。遂不在說話,轉頭看向她一旁恭敬而立的陸公公,問道:「公公可有見到我的貼身婢女?」
「淺月小姐的貼身婢女彩蓮如今就等在外面,您出去就能見到了。」憑藉侍候皇上三十多年的經驗,識人無數,陸公公敏感地察覺到今日的淺月小姐似乎與以往不同了。難道真是昨日經此望春樓一變,讓她改了性子?
李芸點點頭,原來她的婢女叫彩蓮。再不逗留,抬步走上玉橋,向外走去。
「淺月小姐可不要忘了景世子的囑託,您一定要在宮門口等候他的。」陸公公不放心地又囑咐了一句。
「曉得了。」李芸不回身應道。
四皇子和夜輕染費了九年二虎之力都沒能從太子手中救出她來,那個景世子輕飄飄一句話就保下了她,這個人能有這份本事她自然是要見見的。就憑藉這一份人情,不管那人是黑是白,是什麼目的救了她,她出於禮貌,總要等上一等的。
李芸剛走兩步,夜輕染忽然快走了一步,伸手拉住她的手,「等他做什麼?他又不是不認識路,我正好也要去雲王府去看看雲老王爺,這就跟你出宮。」
李芸偏頭看夜輕染。
夜輕染對她眨了眨眼睛,貼近她耳邊小聲道:「我費了這麼大勁險些手染鮮血都沒救了人,那弱美人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將功勞全抱走了,著實令人惱恨。」頓了頓又道:「月妹妹,你可要記住我的功勞哦,不能被那弱美人給騙了去,那傢伙就是一頭披著羊皮的大尾巴狼,吃人不吐骨頭的主。你以後一定要離他遠些。」
李芸看著夜輕染惱恨不甘的神色,低聲輕笑,並不言語。
夜輕染心中此時正恨恨的,乍一看到李芸笑容頓時一呆。他以前覺得女子都笑得艷而媚,甚是反感。今日這樣的笑容清麗無暇,極是純粹,他卻是第一次看到。不由一時間忘了惱恨,怔怔地看著她,錯不開眼。
李芸沒察覺到夜輕染的異樣,甩開他的手,繼續向前走去。
夜輕染怔怔片刻,白玉的面上不由得染上了一抹紅暈,感覺手被甩開,他猛地驚醒,又快步追上李芸,走在她身邊,這回不敢看她的臉,似乎為自己剛剛的呆愣有些不適,問道:「喂,你……你聽到我剛剛說的話了嗎?」
「聽到了。」李芸點頭。
「你聽到就好,以後離那個弱美人遠一點。」夜輕染再次囑咐。
「嗯!」李芸不置可否。她最善於聽納別人意見。善意的勸告總不是無地放矢的。那個容景能輕飄飄一句話救了她,可見這個人真是厲害,不能過多接觸。
夜輕染見李芸真聽了他的話,心中歡喜,眉眼再次輕揚起來,腳步也輕快了幾分,且口中哼起了山間小曲。調子極是歡快。
李芸瞥了他一眼,嘴角再次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從來到這裡到現在就一直處於緊張的氣氛下,難得有人能夠讓她放鬆幾分。
二人很快就走出了觀景園。
陸公公完成任務,自然笑眯眯地也跟著二人身後告退了。
夜天傾望著那二人步履相同的背影,袖中的拳頭早已經不知何時緊緊攥起,更甚至是手心攥出了血痕,他也未覺。依然處在剛剛李芸對夜輕染的那一笑里,說不出的心底發沉。本來以為一直視如塵埃不上心的人如今突然以著決然的面孔對向他時,他方才察覺原來早先的認定一切都是錯的。心中昏暗,眼前剎那一切景物都變得令人煩躁莫名。
四皇子也看著那二人共同離去的身影,聽著夜輕染輕快的小曲,眼前儘是李芸清麗純粹的笑顏,雖然不是對他而笑,但那樣的笑還是讓他晃了心神,許久收回視線,看到夜天傾臉上明顯顯露的情緒,他一愣,隨即笑了,「太子皇兄,您今日可是棋錯一著了,沒想到月兒妹妹是個如此決然的性子吧?」
太子收回視線,看向四皇子。
四皇子臉上雖然嘆息,但話語可是極盡諷刺,「哎,弟弟都替你可惜,月兒妹妹就是脾氣差了些,對你可是一等一的,如今是你親手將她推向了懸崖,雖然沒掉下去,可以後怕是再也不是那個她了呢!」
太子壓下心中翻滾的情緒,霎時陰沉地看著四皇子,「四弟,我看你近來是太清閑了。要我奏秉父皇讓你去戍邊嗎?如今西南可是不太安靜,你武功兵法皆是上乘,去了定然會事半功倍。」
四皇子臉色微變,但依然淺笑道:「戍邊哪裡用得著弟弟?太子皇兄側妃的娘舅文將軍可是已經前去了。文將軍久經戰場,西南蜀地六州自然不再話下。再說父皇憐愛母妃陳貴妃早逝,外祖父陳老將軍就我這麼一個外孫,父皇自然是不舍的我去的。還勿勞太子皇兄記掛弟弟了。」
話落,四皇子不等太子再開口,對著上座的皇后深施一禮,「母后,兒臣告退!」
「去吧!」皇后擺擺手。
四皇子再不看太子一眼,轉身施施然走了。
夜天傾臉色陰沉,似乎心中積攢的情緒無處發泄。回身對皇后也是一禮,「母后,兒臣想起還有一件事情未向父皇稟告,也容兒臣告退。」
「嗯,去吧!」皇後點頭。
夜天傾也轉身下了玉橋。
幾人前後一走,觀景園的氣流一改沉悶,剎那輕鬆了幾分。女子們都互相看了一眼,都齊齊看向皇后。清婉公主則是看向一直盯著棋盤看的雲暮寒。
「本宮今日乏了。賞詩會改日再進行吧!你們都散了吧!」皇后看了一眾女子一眼,不少女子眼中露出失望的情緒,她收回目光,對身後的孫嬤嬤抬起手,孫嬤嬤立即上前攙了皇后,一行人儀仗隊走出了觀景園。
「送皇後娘娘!」一眾女子恭敬地讓開路。
直到皇後走沒了影,眾人都看向清婉公主。
清婉公主看了雲暮寒半響都沒得他一個眼神掃來,收回視線,煩悶地對著眾人擺擺手,「既然皇后和太子皇兄都走了,我們也都散了吧!」
眾人也覺得再逗留也沒意思,都點點頭,三倆相攜著相繼散去。
那粉衣女子和綠衣女子並沒有走。她們至今疑惑雲淺月怎麼就得了景世子和染小王爺的厚愛了。囂張跋扈,惡名昭彰。這天聖上下閨中女兒誰得那兩個人的青睞也臨不上她。心中不甘,齊齊看著清婉公主。
「你們看著我做什麼?我哪裡知道那個雲淺月今日走了什麼運?」清婉公主瞪了二人一眼,對著粉衣女子道:「鈴蘭,景世子可是你的哥哥,你難道不知道他為何要救雲淺月?」
容鈴蘭搖搖頭,「公主你也知道,哥哥自從大病後整個人就變了。性子雖然溫和卻淡漠。對榮王府所有人都不理不問。爺爺想要見他一面都要提前和他貼身隨侍打招呼才能見得。更別提我了。他的院子我一年也去不了一次,去一次也不一定見得到他,他怕是都不記得我這個人了。我哪裡還知道他今日出府就保雲淺月?」
清婉公主聞言蹙眉,「那你可知道他與雲淺月可有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