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02(5)
江伯嘆口氣,說你不懂,要出大事的。***
柴姑斷然說,我一定得蓋。
她下了決心,她其實已想了很久了。
老石屋過於堅實了也過於封閉了,睡在裡頭就像睡在一個石匣子里,她真的時常氣悶。而且睡在裡頭就老是想起老石匠的故事,開始還覺有趣,後來就受不了,她不能老想著過去的事。最讓她受不了的是老石屋常有大河的濤聲,那濤聲時而洶湧時而舒緩,夜深人靜時能清晰地聽到大河嘩嘩的流水聲,其間雜有船夫的號子,吆嗨吆嗨吆嗨混混沌沌的隱隱約約的。突然天崩地裂一陣巨響接著有雜亂的人喊馬嘶,間或一聲絕望的尖叫,她甚至能分辨出是一位年輕女子的叫聲。接著她感到浪濤呼嘯而來從老石屋上頭呼嘯而去,老石屋被衝撞得嘎嘎響搖動著像要被連根拔起,但老石屋終於頑石般地挺住了,那時床底下都是水聲,咕咕咕咕嘩嘩嘩嘩汩汩汩……有魚兒在水裡跳動,有人在水中呻吟,有牛羊在水裡掙扎……
柴姑被這些聲音折磨得無法入睡,她捂上被子蒙上頭堵上耳朵還是沒用,她狂躁地坐起來呆又絕望地躺倒喘氣,怎麼都無法擺脫那些聲音。黃河黃河你已經走了那麼多年咋還是不肯安靜呢?
她對濤聲沒有興趣。
對黃河沒有興趣。
對那段消失的歷史沒有興趣。
她必須走出老石屋!
江伯終於答應了。
一座大瓦屋兩排廂房,加上夥計們住的小瓦屋,歷時兩年才蓋起來。
那時周圍的墾荒點,那些零星的茅寮,已經形成村村寨寨。
就連草兒窪也住了許多人家,變成一座幾百口人的村寨了。當然那些人家都住在柴姑的寨牆外頭。
對這些新居民的到來,柴姑是很歡迎的,這是一個興旺的景象。草兒窪和其他村落開始出現種地以外的行當:豆腐坊、油坊、磚窯、賣豆芽的、賣煙糖的、賣鹽的等等。五行八作的生意人陸續多起來。
柴姑時常出去串門,特別愛去那些新來的人家。她好奇地打量著那些瘦骨嶙峋的大人小孩,人們也好奇地打量她,不知這女人怎麼會長得這麼水靈和豐美,一絲也不見老。她怎麼會有這麼多土地和房屋。最讓他們驚奇的是這女人沒有架子。在過去的記憶里,凡是大戶人家的主人都不大和人來往,女主人就更不和人來往。這個叫柴姑的女人卻隨意和人打招呼,隨意走進你的土院和草房,隨隨便便就笑起來,她的兩個高聳的**幾乎毫無遮攔地彈動著,你猜不透她究竟有多大,二十歲還是四十歲?一個姑娘還是一個婦人?
在草兒窪急速膨脹的那段日子,是柴姑最快活的一段時光。她一下子有了那麼多鄰居,那麼多男男女女,那麼多走村串戶的小商販和手藝人。他們都是在很短的時間裡到來的,他們給草兒窪也給荒原帶來了新的生活和新的氣息,那是真正人間的氣息。
那些日子草兒窪熱鬧極了,人們來來往往,有相識的更多是不相識的,大家打著招呼,互相幫著從肩背上從牛車上卸東西,幫著蓋草屋壘小院。每來一戶人家,柴姑都要去看看,她像草兒窪的真正的女主人,歡迎每一戶人家的到來,並且時常送去一些糧食柴草和布。她並不想獨霸這片荒原,她希望有更多的人來開墾,把一片一片的荒原變成田野,讓一片一片的荒草變成莊稼。
在和那些新來的拓荒人接觸中,柴姑最初的恐慌和戒備漸漸消除了,他們都是些老老實實的人,憨厚而又勤快,他們只是想尋一塊落腳之地養家糊口開荒種田生兒育女,他們對她並無歹意。
同樣的柴姑的熱和落落大方也贏得了他們的信任。他們現這個好像沒經過教化的女人心地非常善良坦蕩甚至還有些單純。這些新來的拓荒人大都來自荒原以外的文明社會,但正是那個文明社會使他們歷經苦難使他們破產使他們背井離鄉使他們顛沛流離使他們來到這片荒原。他們在遷移流浪尋找的途中其實是恓惶而凄苦的,他們不知茫茫世界哪裡是歸宿哪裡能容納他們哪裡能有一片立足之地,他們初到草兒窪時是膽怯的卑微的討好的巴結的,但他們卻在這裡意外地現了土地現了親現了友善,這些素不相識的人原來如此容易溝通,同是天涯淪落人使他們的心一下子拉近了。這裡沒有權勢沒有白眼沒人逼債沒有傾軋沒有算計,當然也沒有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