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六章(8)
老大像真的又死了一次,等他醒過來時,是一天的黃昏。***但他不知道這是第幾天的黃昏。他只知道在這之前生了一件事,那件事仍然記得一個大概,庵棚里還有那股異香的餘味,草席被揉搓得皺皺巴巴,石枕被拱到一旁。那個女子是個真實的人,又像是一個幻覺,她飄然而來,又飄然而去。心裡就有點孤孤單單的,一隻老鼠從哪裡鑽出來,從他胸口上爬過。他想伸手抓住它,想想又算了。
草兒窪第一次被瓦帶人襲擊,是這以後不久的事。準確地說這更像一次騷擾。他們只是弄走了一些羊,放火燒了幾座柴垛。
那晚柴姑不在。她帶小喜子頭天剛去了黃口鎮。兩人騎馬去的,主要為了採購一些火槍,柴姑知道對付狼群沒有獵槍不行。對於槍,她是行家。柴姑帶上小喜子,是想讓他去看看夢柳。
瓦本來是想弄走柴姑的,但他撲了個空。之後又想弄走茶。他依然記得這個女人那次抬起胳膊護住小喜子那一幕,那時她像個雌獸,寧願讓棍子打在自己身上。她抬起胳膊的瞬間,她的**跳了一下,胳膊下露出一叢柔軟的毛,從此瓦就老是記著她。瓦想把她弄走,可他遇到老佛和夥計的頑強抵抗。他已經知道老佛的厲害,並沒敢過多地交手,放幾把火就匆忙撤退了。他覺得這樣也很好。他會常來常往的。
瓦並沒有想到,他這幾把火救了草兒窪。就在同一天晚上,花狼召集了二百多頭狼,準備襲擊草兒窪的。那天晚上,它們不僅咬死拖走一些羊,而且嗅到了人的氣息。花狼決定把草兒窪作為第一個大舉攻擊的目標。當它們悄悄逼近草兒窪附近時,突然看到火光衝天,熊熊大火把半拉天都映紅了。人的喊叫嘈雜聲洶湧傳來。它不知道生了什麼事,於是帶著狼群在半裡外的草叢裡蹲伏未動。甚至當瓦帶著十幾個人從面前不遠處撤退時,也沒有動進攻。它們只是看著他們罵罵咧咧走過。
但瓦現了它們。因為瓦一直機警地四處張望,唯恐遇上意外的埋伏,儘管這種可能性極小。於是瓦現了幾十步以外草叢中的一點點綠光,綠光密密麻麻一大片。開始他以為是螢火蟲,但很快又否定了。螢火蟲的光不是這種顏色,而且螢火蟲會飛舞飄動。可那一片綠光卻動也不動。這同時他還聞到一股腥臊味。於是他斷定那是一個不知名的可怕的獸群。它們蹲伏在草叢裡,隨時會撲出來。瓦嚇出一身冷汗,但他沒敢聲張。他怕嚇壞了他的手下人,任何一點驚慌失措都可能招來無法抵擋的攻擊。那一點點綠光始終沒動,瓦也始終沒有叫喊。他的一行人穿過那片可怕的草地有一里多路時,瓦才大喊一聲:「快逃!」
柴姑和小喜子各騎一匹馬,又帶上一匹馬,是準備回來時馱運獵槍的。這一路去比上一趟快多了。小喜子一路上都在說話,快要見到夢柳了,他心裡異常高興。可是當他們找到那片樹林子時,卻驚得呆了。這裡已成一片廢墟。兩座小院都已坍塌,草屋頂被燒光,只剩下一些屋框。趙老伯夫婦和夢柳母女全不見了。顯然,這裡曾經歷了一場災禍,卻無法知道是誰幹的。小喜子跳下馬放聲大哭。柴姑也覺傷感,人的生與死真是無法預料。柴姑安慰小喜子說:「說不定夢柳她們逃走了呢,只要有緣還會找到的。」心裡卻想,這種可能怕是沒有了。是誰毀滅了這兩家人呢?是雷火還是人為?老弱婦孺何以會遭此大難?
兩人到達黃口鎮時,是這一天的後晌。天色還早,就在街上走走轉轉,打聽買獵槍的事。問來問去,都說黃煙袋的獵槍最好。柴姑心想這老狐狸怎麼又賣起獵槍來了。當下決定晚上仍住黃煙袋的客棧。小喜子說柴姑你不知他是開黑店的嗎?柴姑說咋不知道,就是要住他那裡才保險,提防著就是了。
當晚住進黃煙袋的客棧,黃煙袋很快認出柴姑和小喜子,滿臉堆笑說:「姑娘,哪陣風把你吹來的?」
柴姑也笑道:「上次蒙你照顧,老是忘不了呢。」
黃煙袋有點尷尬:「姑娘放心,住我店裡一百個保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