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98章 膽魄過人

98.第98章 膽魄過人

第98章膽魄過人

韓信御軍一向泰然自若,沉穩安然,那怕大敗,也鮮少有發怒時候,而今這般失態,顯然是真箇怒極了!

關鍵是孔熙軍不到位,韓信即使後續大軍趕上來,也不過是與楚中軍混戰一場,根本達不到消滅大楚中軍有生力量的目的。

一旦讓大楚中軍安然脫離戰場,退回垓下城,即使左右軍取勝,那也算不得大竟全功。

想到此戰前漢王劉邦對自己的殷殷囑託,以及自己當時出於自信慨然立下的軍令狀,保證此戰一定一舉剿滅項羽大楚軍,韓信心頭更加焦急。

至於孔熙軍有沒有可能被項昌軍給擊敗從而遲遲不至,這個猜測根本就不在韓信的選項內,他想都不曾想過。

游弋了半響,見鍾離眛布陣謹嚴,楚軍那怕撤退依舊陣列嚴整,防禦周密,特別那支騎軍一直徐徐跟隨,不僅將步軍護持的滴水不漏,更蓄勢待發,大有不動如山、動如雷霆的意味兒,讓韓信騎軍根本找不到什麼可乘之機。

韓信眉頭越皺越緊。

「大將軍,下令硬沖吧!項籍不在,應該是救援他小崽子的右軍去了,因而將孔熙軍也給拖住了。」酈商想到了一種可能,上前進諫道。

韓信緩緩頜首,垓下城越來越近,城頭開始有號角吹響,顯然城中守軍已經做好準備,隨時都有可能出城救援,再拖延下去真箇更沒有機會了,微微嘆道:「也罷!全部將這支楚軍留下是不可能了,那就能夠殺傷多少就是多少吧!」說到最後,他語氣冷冽,強大殺機衝天而起。

「好消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這時,一支上百之眾的騎軍從東飛馳而來,充滿了歡喜意味的連聲高叫著。

聲浪入耳,蹄聲湍急,漢、楚兩軍將士紛紛翹頭看去。

見那支騎軍嘴邊舉著牛皮大喇叭,又是自東方而來,韓信剛剛舒緩的眉頭再次皺起。

「項昌將軍大破漢軍,漢軍主將孔熙被斬,六萬漢軍全軍覆沒!」

聽這支騎兵的呼喊,面對周圍游弋的漢騎軍,如芒在背精神緊繃的大楚軍上下大喜過望,發出一陣陣歡呼。

主將鍾離昧也是驚喜交集,心頭湧上強烈的不真實感:大敗漢軍,擊殺孔熙,項昌長公子能做到這一步?自英布軍大敗,鍾離昧也立即敏銳意識到大楚中軍危險了,接到項羽號角傳遞的軍令,立時明白霸王意圖,一邊指揮大軍撤退,一邊調遣諸將務必保證行軍隊列嚴密。

而韓信引軍前來突襲,也證實了他與霸王的猜想,一旦孔熙軍再擊垮項昌,引軍前來匯合,他們大楚中軍就完了。

心下焦慮不安的鐘離昧只寄希望霸王一萬騎軍能夠拖住孔熙軍,那麼他指揮中軍,有項冠騎軍護持,有項聲城內軍支援,還有希望撤回垓下。

當然代價不可避免要付出的。

據鍾離昧估算,項冠騎軍就怕至少要折掉一半,步軍能夠保住三分之二就算不錯,畢竟那個男人用兵太可怕了,此番前來顯然是志在必得。

至於項昌及他麾下的三萬軍,已被他遺忘掉了。

在鍾離眛大將軍的下意識里,已覆滅在孔熙手中,特別項昌,是不是還活著都兩說,自然不值得他再去多想。

然而,出乎鍾離昧大將軍意料的是,項昌竟然戰勝了孔熙軍,取得大勝,實打實給了他一個天大驚喜!「這小子莫非真是與霸王一樣的用兵天才?!」鍾離昧喜不自禁的喃喃嘀咕著。

對於大楚軍的振奮嚎叫,漢軍將領酈商神色驚疑,本能脫口叫道:「孔熙會被那小兒擊敗,這、這怎麼可能?那小兒是霸王兒子,不是霸王,何至於強到這般地步?」

韓信不屑一笑,掃了酈商一眼,似乎對於他一驚一乍頗為不滿,冷然道:「不必多想,這想必又是項昌小兒的詐計,企圖以此唬住我大漢軍,讓大楚中軍得以安然脫身!」

酈商一聽,想到垓下城項昌遊說三王時的一屁三謊,將三王與自己的漢軍陣營糊弄的團團轉的層出不窮的詭計,立時也放鬆下心神,謾罵道:

「這小兒吃到了甜頭,沒完沒了起來。以他那點兒可憐的軍陣策略,我想不至於能擊敗孔熙。大將軍,下令吧,不能給楚軍喘息之機,咱們急擊勿失。」

韓信緩緩點頭,剛要下達軍令,忽然遠遠見垓下城頭守軍,對著東方一陣猛烈揮舞旗幟,旋即一邊歡呼一邊飛快自城頭消失不見。緊接著城門大開,一支騎軍蜂湧而出,對著伺機而動的漢軍衝鋒過來。

韓信短濃的眉毛一挑,不等他做出反應,東方一條滾滾土龍騰空而起,旋即有密集如潮的馬蹄聲傳來。

游弋探查的探騎,飛速來報:「大將軍,項羽帶大楚騎軍奔襲而來!」

至此再無懷疑,韓信與酈商相顧失色!不用說他們兩人,大漢陣營上下就沒有誰想過孔熙能敗在項昌手中,所有騎將駭然大驚。

韓信長吐出口氣,臉上的憤怒、惱火、不甘,瞬間消失不見,冷冷道:「傳令,退軍!」

酈商心頭一沉,一層濃重苦澀泛起:韓信費了偌大心機籌謀的這盤大棋,至此算是功虧一簣!將手中馬鞭恨恨投擲地上,韓信鬚髮飛揚,一聲斷喝:「壞我大計,孔熙,我必斬他!」

項羽引騎軍趕到,見韓信退走軍陣嚴整,沒有可乘之機,也就按捺下再戰的心思,護持著大軍緩緩退回垓下。

鍾離昧、桓楚、季布、項冠都迫不及待策騎過來,詢問項昌如何大敗孔熙。項羽也是頗喜,剛要說話,忽然想起項昌取得這般戰績,「大楚軍功封賞制」功不可沒,深深看了諸將一眼,淡聲道:「待戰後讓長公子詳細為你們解說。」

諸將相互對望,不明所以。

項羽終究放心不下項昌,見鍾離昧軍危機已經解,派遣項冠引五千騎軍再去接應項昌。

抵達垓下城下,又與率軍出城接應的項聲、周殷、武涉匯合,就此安然退回城內。

到了這時,項羽才想起被韓信胖揍的英布,略一躊躇,撥轉馬頭,向城西英布軍營壘而去,打算前去撫慰一番。

抵達英布軍營壘,縱目四顧,項羽大驚,就見英布軍營壘空空蕩蕩,一人也無。

正驚疑不定,自垓下城方向,兩騎疾馳而來,卻是英布派遣的使者,在垓下城內等待項羽,聽聞霸王前來英布營地,又忙趕來。

「我家大王敗於韓信之手,無顏見霸王,已引軍返回封國,待招募士卒,整頓軍馬,積備糧草,蓄積起充足實力,再來襄助霸王。」

聽使者無比恭謹的稟告詳情,項羽面容陰沉了下來。

以他的聰明那裡還不明白,英布大敗后,顯然也立即明白了韓信的籌謀企圖,暗暗估算大楚此番是必敗無疑,因此搶先一步,引著殘兵敗將逃回封國,大肆擴軍備戰自保了。

這廝有「大殺器」馬鐙,還大敗虧輸,差點讓自己萬劫不復,項羽本來就大為惱火,而今見他敗了也就罷了,居然還乾脆利落做了逃軍,更加怒不可遏。

讓他有些不解的是,以他對英布的了解,行軍布陣是把好手,對於這等大勢的判斷及反應,不至於這般快、這般決絕才對。

旁邊的周殷冷冷對使者道:「你家大王潰敗,我派軍接應,見有漢營陳平的使者面見你家大王,然後英布就帶著敗軍丟棄大楚不顧,返回了九江封國,是也不是?」

使者大驚。

項羽大怒:「其心可誅!其心可誅!季布,速整一萬騎軍,待我追趕上,痛擊這廝。」

季布獰著臉,答應一聲,就要去整頓騎軍,項莊上前一步,厲聲將之喝退,然後拱手對項羽急道:「霸王,九江王是軍敗自慚,返回封地是為我大楚整頓軍馬,有功無過,怎能追擊?」

項羽見項莊對自己軍令膽敢異議,更加暴怒,重瞳圓睜,一股暴虐雄渾的磅礴氣勢涌動:「給我滾開!」

感應到主人噴涌的怒火,烏騅馬仰脖長嘶,前蹄不住躁動不安的踢踏著地面,龐大身軀不住躍動,似乎下一刻就將對項莊猛撞過來。項莊脊背發寒,額頭冷汗滲滲,卻死死咬著牙,固執不退:「大王三思,九江王絕不可追。如不然,還請大王派人問昌公子意見。」

項羽一聽,狂暴的氣勢一滯,端坐馬上,那股涌動的雄渾氣勢漸漸消弭,沉吟半響:「此事,就交由昌公子處置!」

說完撥轉馬頭,烏騅馬飛馳如龍,返回垓下而去。

鍾離昧、桓楚、季布、周殷紛紛打馬自項莊面前經過,一個個用驚異眼神上下看了他好幾眼。

剛才霸王一怒,那怕不是沖著他們,他們依舊一個個雙股戰慄,坐不穩鞍,而作為首當其衝的項莊,居然愣是硬抗了下來。硬扛下來也就罷了,並且還真讓霸王收回了成命,卻是誰給了這廝這般膽魄?

一輪碩大的金陽,從東方五彩斑斕的山巒間慢慢冒出頭來,將一捧捧碎金,傾灑在了蜿蜒流淌的河流上。

河畔一支二百餘騎兵駐紮的小營地,自一夜的沉睡中蘇醒過來。在長官的呵斥下,騎兵們紛紛行動起來,收拾營帳,打理軍械盔甲,給戰馬喂水餵食,做好出發的準備。

河畔一塊巨大白石上,身形纖弱神情萎頓的張良,側坐在上面,木然看著潺潺的河水,半敞著胸口,讓一名軍中醫師為他清洗傷口,重新上藥。

一名身材高大面目黧黑,一雙環眼凶光直冒的中年將領,按劍站立河畔,看著張良病怏怏的模樣,憂心忡忡。

他卻是大漢陣營劉邦麾下諸將,獲得重封的第一人——雍齒,被劉邦封為了什方侯。

這是一個很有想法的聰明人。自知自己身上帶著背叛劉邦的原罪,再次投降劉邦后,一直作戰勇猛,奮不顧身,平日則小心謹慎,絲毫不敢行就差池。

正因為對自己有著清晰的認識,因此雍齒從來沒有想過會被封侯,他一直以來的目的也是多立戰功,避免被劉邦秋後算賬誅殺,保住性命與家族願已經足矣。

意外被封,又得知這是張良向劉邦進諫所致,對張良自就是感恩戴德。也因此劉邦特意派遣他護送張良回漢中養傷,這一路上他對張良也的確服侍細緻。從這兒也看出劉邦對張良的確很是關切。

軍中醫師處理完傷口,重新包紮好,擦著額頭的汗水,戰兢兢向張良躬身行禮,提著藥箱子從大白石上退了下來。

「且住!」就在醫師對自己也行了一禮,轉身要返回軍營,雍齒一聲冷喝,「我來問你,軍師大人傷勢,為何一日日總是如此,不見起色?你這混賬,倒底能不能將軍師治好?」

雍齒也是多年征戰殺伐果決手中不知斬卻多少敵軍性命的悍將,瞪著環眼這一番冷喝,直殺氣四溢,差點沒有將醫師給嚇癱。

「軍師大人傷口潰爛,雖然每日用藥,死肌依舊不斷出現。只要藥物能夠發揮功效,死肌不再出現,距離痊癒就不遠了。」醫師袖著雙手,喉頭蠕動,愁眉苦臉道。

雍齒大怒:「那什麼時候藥物能夠發揮功效?」

張良嗅著胸口那怕上藥包紮好依舊有隱隱臭味傳來,心下微冷,豁達擺手道:「不要叱責他,生死在天,豈能強求?強求不得,更不能枉加罪於他人。」

說著,張良揮手讓兩名侍立身後、手捧布帛與瓦盆的侍女,打水給他洗漱,一邊側頭又向東張望了一番,憂慮道,「也不知當前漢楚大戰進行的如何,按理說有韓信大將軍主持軍略,不至於有意外發生,但我總感覺有些心神不寧。」

「軍師哎,眼下您就別想軍情了,多想想自身傷勢吧。」雍齒頓著足,眉頭緊擰。

張良這傷勢每日都不見好轉,反而有惡化的跡象,萬一不等送回漢中,再死在路上,劉邦還不暴跳如雷?卻不也將獲罪,剛剛獲封的侯爵就怕再被剝奪了?

東方的原野上,一連串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踏碎清晨的死寂,一騎如箭,撕裂秋風,疾馳而來。

雍齒像是受驚的虎狼,猝然轉頭看去,待看清騎士是漢軍裝束,又是單身匹馬,方放下心來。營地中早有數名騎兵策騎迎去,另有數名探騎四散開來,巡查周圍。

雍齒從軍多年,在劉邦不待見的情況下能屢立戰功,個人勇猛是一方面,治軍也是很有一套。

不多久,兩名騎兵半押解半護送,將那名騎兵引至張良與雍齒身前。

兩人一見,頗為面熟,是劉邦身旁的一名護衛騎兵。見他滿臉風霜,身上的皮甲袍服更裹了一層黃土,頗為狼狽,顯然一路趕來甚急。

「可是與大楚之戰,有了意外變故?」張良蒼白面色一層紅暈湧上,在侍女扶持下站了起來,急聲道。

那騎士見張良病容極重,這般急切掙紮起身,生怕他再一激動嗝屁了,忙一邊從懷裡取出了一個小陶罐,一邊說明來意。

卻是劉邦得到「清毒藥」製作秘方,蒸餾成功后,立即第一時間派身邊護衛飛馬給張良送來。至於漢楚大戰,騎兵出發時尚未開始。

聽護衛騎兵言說這「清毒藥」功效這等神異,特別對外傷有奇效,雍齒喜上眉梢,忙招呼過醫師,立即給張良醫治。

張良面色肅穆,站直身軀,對著東方劉邦所在的漢軍陣營方向,用隆重大禮拜了數拜。

拜完后,醫師在那名騎兵幫助下,重新給張良解開包紮,用「清毒藥」清理傷口。

「清毒藥」塗抹在腐爛微微發臭的傷口上,張良口裡死死咬著一塊布帛,痛的渾身劇烈哆嗦不已,脖頸上青筋突突直跳,清秀的面龐瞬間爬滿豆大的汗珠,差點沒有昏厥過去。

雍齒大驚,手中按著的寶劍,差點拔出來將這騎兵給斬殺當地。

護衛騎兵對於「清毒藥」的使用,顯然經過陳平培訓,在他協助下,醫師將張良腐肉切割了去,然後用「清毒藥」進行清理,又敷上藥,進行包紮。

為了緩解巨痛,轉移注意力,張良仔細詢問騎兵,陳平近來可獲知了楚營什麼最新情報。

待重新包紮完,這一通忙活下來,無論兵士還是醫師,連同旁邊的雍齒,都累的夠嗆。

送走這名騎兵返回漢營,張良就感覺這「清毒藥」似乎真箇頗有功效,原先傷口不斷傳來的痛楚,居然大為消減。

強行振作精神,張良站起身來,轉頭對雍齒肅容道:「雍將軍,接下來咱們暫且不回漢中,轉向壽春,去見呂澤將軍。」

雍齒大愕。

張良面色一絲苦澀泛起,輕嘆道:「根據陳都尉探聽到的消息,項昌不僅煉製出這『清毒藥』,還在大楚軍營中推行『大秦軍功封爵制』。此子,胸中頗有溝壑,兼謀略深密,其志不小。漢王重視不足,這一戰恐怕難以將大楚一舉覆滅,接下來兩軍勢必要進入成皋之戰那對壘期。」

頓了頓,張良慨然道,「一旦相互對壘,拼的就是後勤供應。大漢軍需供應不用擔心,而楚軍軍需所來只有一地,故楚之地。」

「楚地眼下有呂澤將軍坐鎮,有陳豨、蠱逢諸多大將輔佐,手下還有五萬軍馬,足以無憂,軍師還是養傷為重。」雍齒猶豫道。

張良搖了搖頭:「大楚陣營知楚地眼下在我大漢掌握之中,那麼會派遣誰,去收服楚地、徵集軍需?」

雍齒低頭一思索臉色一變,脫口道:「項昌小兒?!」

「必然是他!以這小子的思慮周密,謀略過人,又兼行事霸道,決斷有力,去了所出身的楚地,就怕如魚得水,呂澤將軍難以應付。」張良抬頭看向東南方大楚垓下城方向,雙眼智慧光芒閃動,「我此去,與之好好交手一番!看是他能像在垓下城那般,將舊楚故地局面給再次翻轉,還是那舊楚故地就此成為他葬身之所。陳都尉借兵士之口,將探聽到的大楚信息告知於我,顯然也是這個意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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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楚霸王,被圍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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