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抉擇

第一百九十三章 抉擇

戰爭結束了。

但只是暫時。

「郭淮不會放過某,司馬家也不會放過某。」夏侯霸精神萎靡道。

朝廷的詔令,永遠是懸在頭頂上的利劍。

現在是召回,下一次直接罷免,夏侯霸這個衛將軍和秦州刺史就當到頭了。

沒有這些官銜在身,金城、隴西諸將會聽他的命令嗎?

何暉的背叛,不僅傷了他的人,也傷了他的信心。

而其他的幾個將領,無一不是有深厚背景。

就算夏侯霸想造反,這些人也未必會跟隨。

楊崢心中暗自警惕,幸虧自己早有準備,西平諸將要麼是從底層拉起來的,要麼有姻親之盟,幾場大戰後,對楊崢服服帖帖。

「司馬懿肆意妄為,秉持朝政,莽卓之志已顯,將軍身為夏侯氏之宗主,國家勛貴,乃大魏之柱石,可暗中聯絡忠志之士,結為外援,威壓洛陽!」

通過此戰,楊崢也看出來了,忠於曹魏之人還是很多的。

司馬懿這條路並不那麼好走。

其實若不是曹爽太心急,用人不當,司馬懿能有機會?

即便到了高平陵之變時,曹爽攜皇帝東走許昌,聯絡淮南,司馬懿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與皇帝刀兵相見嗎?

只能說曹爽愚蠢,而司馬氏動手之前,也是算死了曹爽貪圖安逸的懦弱性格。

但這天下終究是曹魏的。

失去人心的是曹爽,而不是曹魏。

「此策倒是可行,但救緩不救急,若我沒猜錯,朝廷的下一封詔令馬上會來。」魯芝一句話就打消了楊崢的念頭。

金城距離洛陽千里之遙,想要有所動作,就必須穿過鄧艾、郭淮的防區。

「請魯公教我!」夏侯霸向魯芝拱手施禮。

魯芝回禮,「將軍不妨以退為進,先一步請罪於朝廷,去衛將軍之虛,夏侯都督在洛陽,朝堂公卿應有人為將軍仗義直言一二,而司馬太傅心腹之患在豫州刺和揚州都督王凌,只要將軍守住秦州刺史之實,便可靜觀其變。」

夏侯霸「嚯」的一聲站起,勃然變色,「司馬懿乃國賊,要某向他請罪?某寧願死在刀劍之下!」

魯芝臉色為難給楊崢使了個眼色。

楊崢又給夏侯芷遞了眼色。

「叔祖這是何必?大丈夫能屈能伸,昔勾踐卧薪嘗膽,韓信受胯下之辱,一時之忍讓,只為日後之長遠。」夏侯芷殷切勸道。

然而夏侯霸的脾氣上來,誰也拉不住。

也可能他對未來真的灰心喪氣了。

「我夏侯氏為大魏名門,父輩英雄一世,我夏侯霸雖無能,卻也不敢折辱父輩名聲,伏於老賊胯下,徒為天下笑!大丈夫死則死耳,何須多言!」夏侯霸脾氣上來,鬚髮皆張。

人的性格決定了命運。

曹爽如此,夏侯玄如此,看來夏侯霸也是如此。

這或許就是歷史的強大慣性。

魯芝長嘆一聲。

夏侯芷淚流滿面,也不再勸了。

楊崢有些佩服夏侯霸的骨氣,其實就算夏侯霸肯低頭,司馬氏也未必會放過他。

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夏侯霸五十大幾,對自己的性命早就看開了。

他的性子一旦決定,九頭牛都拉不回。

慷慨陳言之後,大袖一揮,轉身離去。

再勸也是沒用。

楊崢與夏侯芷只能向夏侯霸告辭,與魯芝一同回返西平。

也許是連日奔波勞累,又擔驚受怕的,夏侯芷病倒了。

楊崢心疼無比,抱在懷中。

寒風之中,夏侯芷偶爾清醒,緊緊抱住楊崢,迷迷糊糊道:「夫君,我怕……」

柔弱的如同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小草。

楊崢憐意大生,溫聲道:「夫君在,誰也傷害不了你。」

到了破羌城請了大夫,休養兩三日才漸漸好轉。

王買弄了一輛豪華馬車,楊崢才再次踏上回家的路。

但西平的這個家,能守住嗎?

沿途寒風如刀,在四面嗚咽。

彷彿無數亡魂哭泣。

楊崢不免有些心煩意亂。

夏侯霸去了,就沒人在前面遮風擋雨了。

不過這亂世之中,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前腳剛到西都,後腳允吾的消息就來了。

朝廷再次下達詔令,召夏侯霸回京。

夏侯霸還是置之不理。

雍涼秦都督郭淮則釜底抽薪,調走皇甫闓、段實等秦州將佐十三人,這些將佐都是關右之人,家族不是在天水就是在安定,不敢不奉命。

只有郭遁、楊濟等少數西平隴西出身的將領還站在夏侯霸一方。

郭淮只動嘴不動手,但雍州刺史鄧艾,就動手不動嘴,塢堡修到河對面,斥候終日在允吾城外遊盪。

形勢前所未有的嚴峻。

雍涼諸將,對司馬氏最忠心的不是郭淮,而是鄧艾。

屋漏偏逢連夜雨。

曹魏這麼大的變故,蜀人不可能沒收到消息。

姜維從沓中突然出兵,七千虎步軍,加上白虎文的四千胡騎,猛攻臨洮,隴西太守郭遁領兵抵擋,不敵姜維,兩萬剛剛組建不到一年的隴西軍一觸即潰,郭遁本人被俘虜。

蜀軍聲勢大振,直撲狄道。

夏侯霸親自提兵前去防守狄道。

堅城一座,重兵防守,姜維縱兵大掠隴西,毀壞屯田,在隴西如入無人之境,遷漢羌四千戶入蜀。

以前隴西屬於雍州,現在析置出一個秦州,權責也分散了。

而且姜維一萬多人北伐,明顯是掠奪性質的。

鄧艾作壁上觀。

郭淮也看夏侯霸的笑話,派出援軍,卻不是支援狄道,而是進駐障城。

楊崢領八千輕騎趕來,繞行枹罕,直抄姜維的後路。

姜維見好既收,領兵退回沓中。

蜀軍雖退,但秦州損兵折將是事實,一樣要上報朝廷。

對夏侯霸和楊崢而言是雪上加霜。

營中燃起篝火。

二人對洮水而置酒。

夏侯霸雙鬢的白霜越來越多,人看上去也更憔悴。

「老驥伏逡,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夏侯霸對著洮水吟起了魏武的詩句。

詩中有壯心不已,但經過夏侯霸的嘴出來,只剩下烈士暮年。

蒼涼而苦澀。

楊崢聽的有些難受。

夏侯霸卻不自知,或許也是故意為之,「你我若是生在魏武之時,當為國家上將!」

楊崢暗自翻了個白眼,你為上將是肯定的,自己就不一定了。

而且夏侯霸現在也是上將啊。

衛將軍與驃騎將軍、車騎將軍同列。

僅在大將軍之下。

夏侯霸的感慨越來越多,「某十五便投身軍中,為國征戰三十餘載,眼睜看著這大魏的江山一日不如一日,今日如此困窘,無顏見列祖列宗。」

楊崢越聽越不對勁,「事尚有可為,四方忠心大魏之人極多……」

夏侯霸連連搖手打斷,「興雲出身軍旅,不知這些士族的德性,他們只忠於自己而已,文皇帝為代漢,開九品官人法,以求得到士族的支持,大漢四百年天下,尚且不能收他們心,更何況我大魏立國才不到三十載?」

楊崢不禁對夏侯霸刮目相看,原來他想的這麼深。

「司馬懿冢虎入陵,我大魏算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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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魏楊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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