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漸亂的真相

席遠辰咽了口唾沫,笑容可掬地看著我。

我舀起一勺飯,手臂抬起又落下,席遠辰的目光一直隨著飯勺起起落落,看樣子,他也是餓壞了。

呵呵,他怎麼可能不餓？要把兩個大活人搬進那間暗室,不知道會費多少氣力。

「渺渺,麻煩你了！」他又重複了一遍。

「席遠辰！」我用力將勺子插進飯里,咬牙切齒地說道,「你覺得一句『開玩笑』,就能抵過對我們所有的傷害嗎？」

聽到這話,席遠辰苦笑著搖搖頭:「沒辦法,誰叫你們倆都那麼固執！我只不過想幫你們破鏡重圓嘛！」

「誰叫你多管閑事！」

我和顧言城,竟然再次不約而同。

我有些尷尬,偷偷瞄他一眼,結果發現他的表情似乎也很不自然。

「阿城,我並沒有多管閑事！」忽的,席遠辰轉頭看著他,目光變得輕柔,「我只是幫語檬完成她的遺願罷了！」

「席遠辰,別把所有事情都推在死去的人身上！」顧言城皺眉。

這算是給了他說話的機會吧,席遠辰當然沒有放過。

「我沒有！」他搖了搖頭,眼神閃過一絲痛苦。

在他緩慢的講述中,我也總算是了解整個事情的經過。

用席遠辰自己的話來說,十一年前的自己,城府就很深。

他愛上了語檬,而語檬愛的卻是顧言城,所以他就默默把這份愛藏在心裡,誰也沒有發覺,只是作為知心朋友一樣陪伴在語檬身邊。

後來顧言城回了江城,語檬自然也跟了過來,兩人到了談婚論價的地步,顧言城就帶她去見了顧老爺子。

沒想到顧老爺子搞出一系列折磨人的測試,弄得語檬很冒火,在西方國家長大的她,不明白為什麼兩個人在一起還要通過家族的考驗。

而這於這件事上,兩人產生了分歧和矛盾,顧言城只是一味勸她接受,語檬一氣之下就離開了江城,投奔當時已在遼遠的席遠辰。

而那時的席遠辰,也飽受相思之苦,心上人的突然到來,讓他欣喜之餘又隱藏了份私心。

後來顧言城找上門來,他製造了一些麻煩,讓倆人誤會更深,於是顧言城怒氣沖沖離開,而語檬也大為奔潰,開始買醉發泄。

于是之后,就有了席遠辰之前所說的,趁著語檬酒醉,他別有目的地強行佔有了她。

因為他知道,語檬是虔誠的基督教徒,在正式結婚前不可能有性行為,所以,他是語檬的第一個男人。

當語檬清醒之後,他又跪地懺悔,假意自殺謝罪,語檬當然阻止了他,這一場風波也就暫時停歇。

而弄了這麼一出之後,語檬當然無臉再見顧言城,意志變得很消沉。

席遠辰藉機大獻殷勤,卻始終無法敲開語檬的心,正當語檬打算收拾行李回國的時候,她懷孕了。

迫於無奈,她嫁給了席遠辰,而席遠辰對這一切心知肚明,當時卻沒有悔意,只是沉浸在新婚的喜悅當中。

請帖他也寄給了顧言城,當然,顧言城不會來。

席遠辰以為,只要他對語檬足夠好,總有一天,她會忘了顧言城。

事實上,在肚子一天一天大起來之後,語檬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

只是沒想到,意外來得如此突然,在她懷孕將近七個月的時候,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了下去,造成大出血。

於是,席遠辰面臨人生中最困難的決定:保大人還是保小孩。

聽上去就像是八點檔連續劇一樣狗血,可看到席遠辰眼中的淚光時,我還是覺得很難受。

再一看顧言城,他似乎也陷入了回憶之中,眼眸里的暮靄我著實看不清。

「語檬拉著我的手,說一定要保住孩子,她,她早就不想活了！」說著,席遠辰突然捏緊拳頭,渾身開始劇烈顫抖,「我在那個時候才知道,其實她的平靜,都是裝給我看的……」

他忽的低頭,猛吸口氣,兩行清淚終於滑落。

莫名的,我的眼眶也濕潤了,趕緊抽出紙巾,替他擦了擦,又有些擔心地回望了下寶靈和席仲。

還好,兩個小傢伙吃完了飯,又開始一起玩耍,寶靈似乎在纏著席仲講故事,席仲的注意力也完全放在她身上。

「阿城,語檬臨死前才告訴我,說她已經知道我做過的所有事情,她能原諒我,唯有一個心愿……」說著,席遠辰頓了頓,而後轉頭望向顧言城,「她希望讓我親眼見證,你的幸福！」

心微微一顫,下意識地望向顧言城,他的表情,卻如剛才一般平靜。

這倒讓我覺得很意外,他和語檬相愛三年,卻因為誤會而分開,我還以為他聽到這些會很有感觸……

「所以,你就搞出這麼幼稚的事情來？」顧言城一臉淡然。

「幼稚嗎？」席遠辰皺皺眉,語氣漸沉,「如果不是性命攸關的事情,你們又怎麼會知道自己的真心呢？」

聽到這話,我有些心慌,舀起一勺飯,強行塞進席遠辰的嘴裡。

「吃你的飯吧！」我瞪他一眼。

氣氛終於緩和下來,席遠辰不再說話,很安靜地接受的餵食。

而顧言城,還是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語檬到底是不是故意從樓上摔下的,這已經成了解不開的謎,而席遠辰也終於意識到自己的錯,為了彌補,才整出這麼複雜的一出。

結果到頭來,我還該感激他？說真的,如果沒有他的干預,也許這輩子,我和顧言城都會上演「貓捉老鼠」的遊戲。

「你做夢！」

當我給顧言城說出這樣的想法時,他毫不客氣地回了我這麼一句。

「顧言城,你什麼意思？」心中的不滿瞬間升級。

剛開始我提出單獨跟他談談的時候,這傢伙還很傲氣地拒絕,我又厚著臉皮求了一次,他才勉強答應。

然後,指定到醫院頂樓的陽台。

現在正是全年最冷的時候,二十五樓的樓頂,四面都沒有遮擋,那風吹得,幾下臉就硬了。

詢問他為什麼要選在這兒的時候,他又輕飄飄來一句:「我需要冷靜！」

……

好吧,鑒於以前犯了多次大錯,我忍了。

可當我用席遠辰的幫忙作為話題的切入點時,他就這麼回了句。

「戚渺渺,我之所以找你,有一半,是為了寶靈！」

果然！聽到這樣的答案,心裡還是有些失落。

「那另一半呢？」

他沉默了。

「很難回答么？」我嘆口氣。

「是因為你！」

當聽到這話從他嘴裡說出口時,我竟然被嚇到了。

這不就是我想要的答案嗎？可親耳聽到,卻感覺……很怪異。

顧言城坐在輪椅上,眼神正視前方,我站在他身後,看不見他此刻臉上的表情。

「戚渺渺,只能說你運氣好……如果在這四年裡我愛上其他女人,我對你就沒那麼客氣了！」

「呵呵,那真是多謝老天保佑啊！」我撇撇嘴。

短暫的輕鬆過後,我也陷入了沉默。

終於,該是他給我一個解釋的時候了。

「蕭凡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

提到他的名字,心還是會微微抽搐。

這個男人雖然我不愛,卻永遠抹不掉他存在的溫馨記憶。

顧言城不語,他掏出手機,低頭操作一番,然後手臂后揚。

「這個,才是那小子真正的遺書！」

我愣了愣,伸手接過手機,那是拍的幾張相片,從郵箱號到信的末尾,一連好幾張。

目光落在郵箱號上,沒錯,的確是陸蕭凡的。

再往下看,信上的內容,和當初我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可我還是按捺住情緒,很有耐性地一點一點翻下去。

然後,停住了。

內容的不同,是從「由你來做決定」開始的。

我記得,他當初寫的,是顧言城發現了他父母的罪行,然後威脅他,要麼離開我,要麼讓他父母做牢,陸蕭凡才痛苦地選擇了自殺。

可是這裡的後半段,敘述卻有了截然不同。

「喬欣,你知道嗎,我爸媽做出這種缺德的事,我還奢望你能留在我身邊！可我必須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訴你,再由你來做出決定！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麼,我都會支持你……」

看到這些話,我完全懵了,因為字裡行間完全沒有透露出他想自殺的意思,更別提和顧言城之間的關係了。

「那,那為什麼蕭凡會死？」這封信來得太過突然,我一下子覺得全亂了。

「那小子的死,沒那麼簡單！」顧言城不緊不慢地回答,「警察在他的喉嚨上發現了很細的勒痕,而胃裡的安眠藥,也有強行灌入的痕迹！」

「所以,蕭凡不是自殺,是,他殺？」我徹底凌亂了。

「沒錯！」顧言城突然轉過輪椅,目光直視我,「當初我拒絕你去他家裡弔唁,也是怕殺死陸蕭凡的人就混在裡面！而且我懷疑,兇手是沖著我們倆來的！」

「沖,沖我們倆？」

顧言城話里的信息量太大,我一時之間竟然反應不過來。

「沒錯！那小子的父母全都招認了,是有人主動聯繫他們,說能擺平你和那小子之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