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顧言城（十一）

那些看上去很白痴的條幅，是簡逸達提出的建議，他說女人其實很好哄，你只要放下身段，誠心誠意召喚她回來，戚渺渺那麼聰明，她一定會懂。

於是，顧言城便照做了，結果起到了反作用：戚渺渺徹底失去了蹤跡。

他終於明白，這個女人是下了決心跟自己決裂。

在搜尋幾日未果之後，顧言城終於回了家，一進門，發現屋裡還是戚渺渺出走前的模樣。

精心擺致的盤具，鮮紅挺立的紅燭，火紅的玫瑰已完全枯萎。

顧言城這才驚覺，那一天，這個女人似乎做了精心的準備。

是準備慶祝他的大勝歸來，還是即將迎接一個小生命的誕生？而這一切，暫時得不到答案了。

顧言城默默收拾起了碗碟，在盤子下面，他看到了那幅可愛的小漫畫。

「爸爸，你願意接受我嗎？」

當這一行字映入眼帘時，他的心猛地一顫，頹然地坐了下來。

這是顧言城第一次靜下心來，重新審視「孩子」這個問題。

不可否認的是，那天他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回答戚渺渺的時候，那些話根本沒有經過思考，可現在回想起來，才發覺，自己的確太過分了。

孩子，孩子……這個女人居然懷了他的孩子……

而他，在負氣的那一刻，毫不客氣地說出讓她把孩子做掉的話。

這一次，的確是他錯了，而且錯得太離譜，他唯有儘快地把女人找回來，然後再解釋所有的緣由。

顧言城當機立斷，馬上調動關係，把他和戚渺渺的結婚關係正式納入系統里。

這，是他認錯的第一步，他想讓戚渺渺明白，自己是真的，想要跟她共度餘生，她肚子里的孩子，他當然也要。

最初，顧言城採取了最直接的辦法，便是回到那個女人的老家，承諾只要誰能提供戚渺渺的行蹤，就能得到豐厚的傭金。

而這一次的深入，也讓顧言城了解到更多關於戚渺渺曾經的訊息，通過二叔二嬸的描述，他更深切地體會到她的不幸，也讓他更為這個女人感到心疼。

所以，他傾注巨資，盡自己所能幫忙改善戚家村的生活環境，也算是替戚渺渺還她欠下的親情債。

而對於慧母子，明知倆人都不是善茬，可面對那兩張和戚渺渺高度契合的臉龐時，顧言城總會看著失神，最終還是沒能忍心趕走他們，反而會不時提著禮物來門探望。

為的，就是能看到與那個女人神似的臉。

顧言城已經記不清收到過多少相關線索，而每每找尋過去，等待他的，只有失望。

所有人都以為「顧太太」被顧言城打進了冷宮，亦或是悄悄離了婚，總之謠言漸起，他卻從來沒有解釋過。

顧山那裡當然是被氣炸了，可不管老爺子怎麼威逼他再娶，或是找個代孕什麼的，顧言城都通通拒絕了。

他不想讓這段感情像初戀一樣，結束得莫名其妙，不管結果如何，他都必須把戚渺渺找到，然後將所有事情都說清楚。

而這一找，就是三年多。

他不明白，戚渺渺如何能做到三年時間都不聯繫家裡，戚芸寫給她的郵件，也從來沒有回過。

慢慢的，顧言城的心涼了。

身邊的鶯鶯燕燕太多，主動投懷送抱的更是數不過來，可是每當顧言城看到她們扒光衣服對著自己搔首弄姿的時候，他只有一個感覺：厭惡。

儘管這些女人都是些人間尤物，可是顧言城卻寧願躲在浴室里自己解決。

他覺得自己不正常，這是病。

在翻閱了很多資料之後，顧言城終於明白，原來這叫「精神潔癖」。

那個女人開啟了他慾望的靈魂，他想要的擁抱，渴望的結合，只有那具已經熟悉到刻骨的身體。

心與身的合一，讓顧言城更是恨得徹底，恨那個女人如此乾脆利落地離開自己，也恨自己當初口不擇言的衝動。

可，不管怎麼樣，他都沒有放棄尋找下去。

又是一個索然無味的晚上，當顧宇夢打電話來告訴他，自己看到戚渺渺了時，顧言城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知道，顧宇夢絕對不會看錯，這次，自己是真的尋到她了。

只是沒想到，這一刻來臨的時候，他竟然覺得像做夢一樣。

真是諷刺，他顧言城什麼時候也變成了被別人左右心情的人。

因為陸蕭凡在餐廳訂座的時候留有姓名和電話，顧言城很快順藤摸瓜，找著了「欣凡婚介」的所有資料，當然，也看到了現在這個叫「喬欣」的女人。

居然改了名字，難怪沒有音訊……顧言城覺得胸悶，他沒有耽誤，立刻行動起來。

他派手下的人以客戶的名義把戚渺渺騙了出來，只要能見到她，把所有的誤會說清楚，他可以原諒她的不辭而別，然後，重新開始。

只是沒想到，倆人的久別重逢，居然會讓他如此狼狽。

那重重的一擊，差點兒讓他昏厥過去，忍痛追出門時，只望見電梯關合時那一抹背影。

可這一望，卻讓顧言城內心一驚，差點兒忘了自己的痛苦。

他沒有去追戚渺渺，而是讓人調出了酒店的監控記錄，然後死死地盯著那個小小的身影。

這就是他們的女兒！竟然都長這麼大了……

顧言城沒有絲毫懷疑，因為孩子的眉宇實在和戚渺渺太相似。

他沒有絲毫心理，因為在調來的資料里沒有關於這個孩子的資料，而顧言城之前的重心也全在戚渺渺上，冷不丁看到自己的女兒，竟然有些懵。

顧言城不討厭孩子，也談不上喜歡，所以第一眼望見這個孩子，他沒有絲毫的情感波瀾。

緊接著，顧言城收到消息，戚渺渺竟然跟她的合伙人去了民政局領證！

這是什麼意思？想跟他徹底脫離關係？

顧言城怒了，他必須要狠狠地懲罰這個女人。

於是，他準備了一冰箱的可樂，每一罐可樂都被他注了葯。

他要用這種方式讓女人記住，既然一開始是她主動招惹他的，那就永遠也別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戚渺渺再次來到酒店時，他終於可以好好地看看她。

四年了，她的容貌大致未變，可看他的眼神里卻多了一些畏懼和警惕。

當這個女人再次確定自己的來意時，莫名的醋意讓他的怒氣漸升。

所以，他苦苦找尋四年，換來的卻是這個女人的變心？

他不信。

儘管戚渺渺說的話很絕，可是飄忽不定的眼神，還是徹底出賣了她的心。

他顧言城不是傻子，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他還在這個女人的心裡。

顧言城忽的想起簡逸達提的那個餿主意，他決定試一試。

可是，當策劃的一切都實現了時，先行沉淪的，卻是顧言城。

久違的感覺回來了，女人溫軟的身體讓他暫時忘卻了憤怒，全身心地投入到和她的交流之中。

本以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是意外還是發生：他們的女兒不見了。

顧言城再沒有跟戚渺渺周旋的心思，立馬帶著她奔赴醫院，而他也終於，跟自己的情敵來了個面對面。

陸蕭凡，這個男人除了年輕，沒有哪一樣比得上他，可是戚渺渺看這個男人的眼神，分明有著心疼。

呵呵，明明就是他弄丟了孩子，她居然不怪他，還主動過去摟著他，當自己是透明的么？

不過，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在冷靜地問完話之後，顧言城帶著戚渺渺去了女兒失蹤的現場。

沒想到警察的幾句話，竟然讓這個女人嚇得暈了過去，看著懷裡臉色蒼白的戚渺渺，顧言城的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她好像，變了很多，不再是一副大無畏的模樣，卻成了驚弓之鳥，舉止語態無一不充滿了小心翼翼和世故的感覺。

四年的時光，磨平了她的稜角，她的性格不再閃耀，而回歸了普通人的樣子。

可這樣的戚渺渺，卻更讓顧言城感到心疼。

恰好這時，綁匪有了消息，於是顧言城立馬讓人把戚渺渺送到醫院，而後不顧旁人的勸阻，致意要跟著一眾警察去找孩子。

行動很順利，當顧言城看到躺在破敗的沙發緊閉雙眼的寶靈時，那張稚嫩的小臉蛋，一下就讓他的心徹底漾開。

之前，他一直體會不到當父親是什麼感覺，就算是把監控視頻一幀幀的截下來，列印成冊，然後端詳無數次孩子的臉，心境依然平靜如水。

可是，當看到真人的那一刻，他幾乎毫不猶豫地撲了過去，把寶靈摟在懷裡。

當看到女兒睜開眼的那一刻，排山倒海的情感傾瀉而來，他終於體會到，失而復得的喜悅。

可是沒等他回味這種感覺，就看到鏡子里那烏洞洞的槍口。

顯然，這支槍是直接沖他而來，他很清楚地看到有一隻手扣動了扳機。

沒有時間猶豫，顧言城果斷地選擇了護住寶靈的眼睛。

那一槍準確無誤地射入他體內，鑽心的疼痛讓他顫抖不已，不過他還是鬆了口氣，只要孩子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