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0章 君臣佐使
傍晚,在支走了魏家兄弟后,張義終於找到胡理,把那包偷來的草藥交給對方。
「老胡,你看看這副葯是幹什麼的。」
胡理滿臉疑惑的接過藥包,先把裡面的草藥一一做了甄別,這才眉頭蹙起陷入沉思。
張義也不催促,只坐在旁邊耐心等待。
良久,胡理突然一拍額頭:「想起來了!」
「怎麼說?」張義連忙看向對方。
「東翁,學生倒是知道一個方子,名曰《還少散》。據傳說是道家文昌帝君在飛升之時,給家人留下的方子。據說服用此方,五日有力,十日眼明,半月筋骨盛,二十日精神奕,一月夜思飲,平補性溫,百無所忌,久服牢齒,身輕目明難老,百病俱除。」
胡理根據記憶,將藥效背誦一遍。
張義眨了眨眼睛,聽對方這意思,這副方子還真是治病的。不僅如此,似乎還有著滋養身體的功效。
「老胡,你再看看,可別看錯了。」
「啊?哦,哦。容學生再看看,再看看。」
胡理一時摸不清對方的意思,又仔仔細細把每種藥材拿在眼前打量。
一盞茶后,他終於放下最後一種藥材,對張義篤定說道:「東翁,這就是還少散無疑了。」
張義撓了撓後腦勺,這不是見鬼了嗎?難道,之前自己所有的判斷都是錯的?
「東翁,怎麼了?」胡理等了半天,不見張義說話,就主動開口詢問。
張義思忖片刻,就把心中猜想,一五一十講述了一遍。
臨了,這才說道:「老胡,你也給分析分析。到底是我判斷錯了,還是其中有什麼隱秘是我沒發現的。」
胡理聞言,點了點頭:「容學生想想,容學生想想。」
說完,他就倒背雙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還不時的來到桌前,在藥包里來回翻弄。
張義索性順勢坐下,靜靜等待對方給出結果。
足足過了半炷香,胡理才像想起什麼似的,幾步來到桌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包藥材。
片刻后,胡理臉上一喜,抬頭看向張義:「東翁,假如那人真起了歹心,想害什麼人的話,這些藥材倒也足夠了。」
「哦?怎麼說?」張義雙眼緊盯對方。
「東翁,凡是行醫開方,都講究一個君臣佐使。針對病因或主症的主要藥物為君,輔助主葯發揮作用的藥物為臣,治療兼症或消除主葯副作用的藥物為佐,引葯直達病所或起調和諸葯作用的藥物為使。」
說到用藥,胡理侃侃而談。
張義點了點頭,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胡理拿起其中兩味藥材:「東翁,這兩味就是君葯,有滋腎補脾之效。可如果將用量調換一下。」
說著,他又指了下另外幾種藥材:「如果把這四味藥材的劑量增大,繼而反客為主,當做君葯使用。您說會怎麼樣?」
張義雖然不懂藥理藥效,不過也從對方話語里聽出一些端倪。
好在胡理沒有讓他等太長時間,主動介紹:「會透支病人元陽!這也應了剛才您說的,那位用過葯以後,龍精虎猛,彷彿年輕了不止二十歲。可等葯勁一過,就會變得萎靡不振。」
「靠!」張義聽了對方分析,驚的長身而起。
他又在腦海中仔細回想一遍,熬藥的當天,似乎有幾味藥用量極大,足足是其他藥材的一倍不止。
沒藏訛龐還真是花費了一番心思啊,害怕自己的計策敗露,不選擇改變配方,而是在添減用量上下功夫。而且,送進宮裡的都是藥粉,其中的用量根本無從分辨。這樣,就算事情敗露,他也可保安穩無憂。
念及此處,張義不禁感慨萬千,不愧是史書留名的人物,真是把事情算計到骨子裡了。
「那老胡,既然你說能透支元陽。那你給說說,病人需要服用多長時間,才會……。」
說到這裡,張義用手在脖頸處比劃了一下。
胡理聞言,臉上泛起一絲無奈:「東翁,這就不好說了。每個人的身體不同,年輕力壯的和體衰年老的用藥反應會差很多。這個……,學生實在辦不到。」
張義點了點頭:「倒是我一時心急了。」
儘管如此,他已經對結果非常滿意了,只要知道沒藏訛龐真的在害李元昊,就已經足夠了。至於對方啥時候會死,只需自己時常關注朝廷局勢,總會從中找出些蛛絲馬跡。
就在二人說話的時候,房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隨即,把守在門口的小三子說道:「魏哥,你們回來了?」
張義連忙向胡理使了個眼色,示意對方把葯收起來。
此時,魏海的聲音響起:「是三兄弟啊,老爺呢?」
「哦,正跟胡師爺談事呢。」
小三子的話音剛落,張義已經把房門打開。
魏家兄弟連忙施禮:「老爺!」
張義應了一聲,就帶二人去了花園。
等他剛走進涼亭,就低聲問道:「約到人了嗎?」
「約好了,明天一早,他會遣人過來下帖。用拜見縣尊的名義,中午在松鶴樓擺下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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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明天你倆跟我一起去。」
「是。」
翌日中午,張義一行人如約來到松鶴樓。
酒樓掌柜對於這位能大駕光臨,表現的極為重視。不僅親自把他領到二樓雅間,還特意交代廚子務必拿出平生最好的手藝。
張義好不容易打發了對方,等房間里只剩他和蕭九的時候,這才相互行禮。
「九哥,你怎麼親自跑來了,多大點事啊,隨便遣人送個口信就行了。」
說著,張義就拿起酒壺,要給對方滿上。
蕭九可是知道眼前這位,在老爺和壽喜眼中的份量,連忙搶過酒壺,先給張義倒了一杯。
「不瞞兄弟,此事重大,老爺也是怕出了差錯,才指派哥哥親自跑上一趟。」
二人又寒暄幾句,張義就試探活道:「九哥,當兄弟的想跟你打個商量,我家那位,能不能別著急領回去。」
不等對方說話,他已經繼續說道:「九哥,兄弟也不瞞你。我有家室的這件事,已經傳的盡人皆知。」
說到這裡,他又把聲音壓低了一些:「國相沒藏訛龐的侄子就在夏州,他還說過兩天來家裡坐坐呢。這要是沒見到我夫人,恐怕會引起警覺。」
「這個……。哥哥做不了主啊。」
「沒事,回頭我手寫一封密信,您給帶回去即可,決不能讓九哥難做。」
「那……,那好吧。」
「多謝九哥了,做兄弟敬你一杯!」
一杯酒飲下,蕭九才下意識看了眼緊閉的房門。
「兄弟,臨行前,壽公公讓我給你帶句話。說那位要死的事情,你還得抓緊盯著,最好能有個大概日子。」
張義聽了對方講述,一個勁的咧嘴。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我這邊才吃了一個癟,你就來問我具體日子。
不過,他也沒有告訴蕭九的意思,只是點頭應是。心裡打定主意,在密信里把胡理做出的判斷,原原本本告知壽喜。
就在各方都關注李元昊死期的時候,皇城大內的丞祿也來到了皇城守備衙門。
「乾爹!」拓跋濤繞過書案起身相迎。
丞祿聞言,眉頭皺了一下,也懶得教訓對方,點了下頭就來到桌旁坐下。
拓跋濤親自端上茶水,又把旁人都哄了出去。
丞祿抿了一口茶水,這才輕聲吩咐:「你負責的是整個皇城守備,別沒事就坐在值房裡,也去下面巡視巡視。真若是出了差錯,你擔待的起嗎?」
「是,乾爹教訓的極是。一會兒,孩兒就帶人出去巡視城防。」拓跋濤連忙躬身施禮。
正在這時,一名小校在門外朗聲稟報:「報!將軍,太醫局戚太醫說是奉了皇後娘娘的懿旨,入宮為娘娘診病。」
拓跋濤現在滿腦子都是如何討好乾爹,以穩住現在位置,哪有閑暇心思理會那些。隨便說了幾句,就把門外那人打發了。
丞祿倒是想起了什麼,開口詢問:「戚太醫?上次咱家過來,他也是入宮給娘娘診病吧。娘娘得的什麼病?」
話音剛落,他就反應過來,暗罵自己老糊塗了。這種事情,問一個守備將軍作甚。
丞祿思忖片刻,就把守在門外的貼身小太監叫了進來。
「你去御膳房……。」
話說到一半,他就停住了。隨即,改口說道:「你去太醫局問問,娘娘究竟得的什麼病,日常膳食有什麼需要忌口的沒有?」
等小太監遠去,丞祿才輕聲吩咐:「去拿入城冊子來。」
稍後,丞祿就把入宮的登記冊打開,一頁頁在裡面翻找,同時出言詢問:「戚太醫每次入宮,可搜檢過嗎?」
「搜檢的。都是按照乾爹之前的意思,每一個進宮的,無論官職大小,都會仔細搜檢。」拓跋濤老實回答。
只是他沒發現,丞祿此時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倒不是拓跋濤回答的有什麼不妥,而是丞祿發現自己忽視了一些東西。
「這個戚太醫三天就入宮一次?」
拓跋濤聞言,在腦子裡回憶了一下:「孩兒也沒算過,反正經常聽到他請求入宮的稟報。」
丞祿心裡連連責怪自己,娘娘得了重病居然自己還不知情。這對於他這個宮中大總管來說,簡直是不可原諒的。
二人又寒暄了幾句,剛才離開的小太監就腳步匆匆的跑了回來。
「講!」丞祿溫言吩咐。
小太監下意識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和一旁的拓跋濤,見老祖沒有驅趕對方的意思,這才輕聲稟報。
「老祖,孫兒問過秦提舉了,他說聽戚太醫講,娘娘是偶感風寒。」
「什麼?」
丞祿詫異看著對方,連忙追問:「只是偶感風寒嗎?」
「回老祖的話,太醫院秦提舉是這麼說的。」小太監說完,就退到了一旁。
丞祿面露疑惑:「偶感風寒?一個風寒需要三天兩頭的往宮裡跑嗎?」
這句話,沒人回答,也沒人敢回答。一時間,房間里陷入一片寂靜。
丞祿左思右想不得其法,乾脆再次翻開那本登記冊,逐字逐句清點了一遍。赫然發現,戚太醫前前後後入宮四次,時間跨度整整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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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覺告訴他,這裡面肯定有事。難道娘娘得了什麼了不得的重病,偶感風寒只是一個借口?
念及至此,丞祿也有些坐不住了。
現如今,主子整日里渾渾噩噩。要是娘娘再有什麼閃失,那可如何是好?
他慌忙掏出隨身腰牌,把小太監叫到身邊。
「寶兒,去宮裡的御藥局問問,那個戚太醫可曾留下藥方。要是有的話,給老祖抄寫一份回來。」
「是,孫兒這就去辦!」小太監接過腰牌,轉身就出了房間。
「慢著!」
小太監剛要離開房間,身後就響起丞祿的聲音。
「老祖。」
「此事只可讓李醫正一人知曉。若是走漏了風聲,當心你這條小命!」
「是。老祖!孫兒絕不敢聲張。」
丞祿這才揮了下手,示意小太監可以離開。
等小太監的背影消失,他這才斜倚在桌旁,手捏眉心想著心事。
一旁的拓跋濤見此,連忙給對方換了一杯熱茶,也不敢打擾,只能站在一旁伺候。
這次小太監用時更短,只是盞茶時間就跑了回來。
丞祿看對方變顏變色的模樣,心裡「咯噔」一下。強忍心中慌亂:「說,怎麼回事?」
小太監斜瞥了拓跋濤一眼,趴在丞祿耳朵旁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老祖,問過了。李醫正說,娘娘近些時日,從未在御藥局抓過方子。」
「什麼?!」
丞祿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眼睛一眨不眨的的盯著小太監,似乎在判斷對方話語的真假。
小太監見此,只能強忍著心中恐懼,又低聲重複了一遍。
良久,丞祿才從震驚中醒來,眼珠轉了又轉,在小太監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
一旁的拓跋濤就算再傻,也看出一絲不對。他有心上前詢問幾句,可看見乾爹那張陰沉的臉,又有些遲疑。
小太監這次出去的時間比較長,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匆匆跑進房間。
回到房間,他就關上房門,下意識看了眼拓跋濤,這才趴在丞祿耳邊用極低的聲音稟報:「老祖,孫兒已經打聽過了,娘娘前天和昨天曾帶著皇子去了後花園。據說一路上有說有笑,看不出有什麼不適。」
丞祿聽了對方的稟報,拳頭捏的「咯吱咯吱」做響。
「還有嗎?」他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只聽小太監繼續說道:「孫兒已經問過在娘娘寢宮附近洒掃的內侍。照他們說,從未聞到過附近有藥味。」
此時的丞祿,一張老臉陰沉的幾乎可以擠出水來。
「好!好的很啊!一個個的能耐都大的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