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十二篇星光下的木城(1)
那天穀子坐進劉松的吉普車,就像重新住進了他的小天鵝賓館,雖然小了一點,可是覺得舒適。吉普車封閉並不嚴密,也是八面透風,不時有寒風擠進來,但穀子感覺是溫暖的,主要是心裡溫暖。劉松顯然是有準備的,車裡放了兩件棉軍大衣,很厚,也很乾凈。劉松轉身從後頭扯來一件,往穀子懷裡一放,說快穿上吧,這裡是高寒地帶,估計海拔在四千米以上。穀子坐在右旁,沒有忸怩,也沒有推辭,抖開了穿在身上,她聞到一股淡淡的肥皂味,身上很快暖和起來。在經歷長途車上的噩夢和凄涼之後,讓她一下子接受了這個男人的東西,這在以前是完全不可能的。
現在他坐在她旁邊,穿一件絳紅色的毛衣,緊握方向盤,緊緊盯住前面彎曲而陡峭的山道,讓她感到了安全。儘管現在呼吸有點困難。
劉松轉頭沖她笑了一下,然後專心開車。穀子沒有問他為什麼追上來,她怕分散他的注意力。又覺得這麼忙著問他什麼,如果語氣掌握不好,要麼會顯得自己受寵若驚,要麼會讓他感到自己對他不信任。這兩種感覺,她都不想給他。那麼,就不如不說什麼,不問什麼。
其實在長途車上路時,她曾在一瞬間有個念想,劉松會不會隨後追來。因為離開小天鵝賓館時,她沒有看見他。但也就是一閃而過,隨後就否認了。她已經在頭天堅決拒絕了他,他沒有理由再追上來。可現在他還是追上來了。同是一件事,況不同了,心境不同了,她不再排斥他,還在心裡存了一份感激。但她仍然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心底的戒備並未完全消除。
天漸漸暗下來。
到處都是黑黝黝的山體、山坡、山峰,全都模糊不清。偶爾能看到一些不知名的大鳥從山坡掠過,就像俯衝的黑色飛機。除了吉普車的聲音,到處都靜得令人慌。穀子又有些不安起來。
車子似乎下了主幹道,拐個彎走向一條小路。路很窄,勉強能走車,但路面極差,碎石很多,車子一蹦一跳地往下沖。劉松說抓好扶手,別動!穀子趕忙抓好了,同時往右邊看了看,似乎是個懸崖,不知道有多深。穀子有些害怕,說劉松咱們去哪裡?劉松說你咋不叫我劉總?聽著多舒服啊。穀子說你真的喜歡叫你劉總?劉松笑起來,說開玩笑呢。穀子說你還有心開玩笑。劉松說我看你太緊張了。穀子說能不緊張嗎?咱們怎麼離開主幹道走小路呀,這是什麼路面啊!劉松說眼看天要黑了,咱們老在山上跑,夜裡咋辦?上頭空氣太稀薄,睡覺會難受。下到半山腰就有樹木了,草也多,說不定會找到放牧的人家,也好借宿一晚。穀子聽著有道理,就不再吱聲了,心想事到如今,只能相信他了,心卻綳得很緊。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天已完全黑下來。隱隱約約能看到大片的樹木了,像是原始森林。劉松說,山頂太高,只長一些小灌木和稀疏的花草。看到喬木森林,就說明我們已到三千米以下了。穀子說這裡好像更嚇人,到處黑乎乎的。劉松說不怕,有我呢。咱們應當能找到人家。穀子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家,但她明顯感到喘氣順暢多了。
吉普車開得很艱難,前頭似路非路,溝溝坎坎。劉松早已打開車燈,半站著伸頭往前看,車子開得很慢,前頭是什麼況完全不了解,他不敢開,又不能不開。穀子怕他著急,安慰說劉松你不要著急,實在找不到人家,咱們在車子里坐著也能過一夜。劉松說再開一段試試,就握緊了方向盤,踩著腳閘,一點點往下放車。車子是從高處往低處開,斜度很大,稍有不慎就會失控。穀子已嚇出一身冷汗,大聲說劉松咱們停車吧,就在這裡過夜,天明再走!
就在這時,吉普車突然失控,加快速度往下滑去,穀子尖叫起來:「啊!……」
劉松猛蹬剎車,吉普車頭一偏,一下撞在一棵大樹上不動了,左旁的車燈也撞滅了。兩人急忙跳下來。劉松拿一支手電筒照了照,一隻車燈被撞得粉碎。穀子說沒事吧?劉松抹一把額頭的汗水,故作輕鬆道沒事,只壞了一個燈。可當他用手電筒往前照時,不由倒吸一口氣!前頭十幾米的地方,就是一條橫著的溝壑,深有幾十米,寬有十幾丈,如果不是撞在樹上,再讓車滑下去,真是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