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變動
六零年春節過後,京市夜晚寒風凜冽,路上行人稀少,偶爾幾個在外逗留的年輕人。
京市某角落的衚衕四合院里,政府官員居住的地方。
這一片都是高一些官職的人,都是抗日戰爭打勝后存活下來的,英勇頑強不屈的人。
屋內兩盞明亮的油燈下,男主人和女主人正在話家常。
「老陸,你說阿謙會回來嗎?」林琳詢問道,手指靈活的勾線不停打著毛線圍巾。
「會吧,自從上次寄信過去后,收到信就向上級打報告,按時間應該差不多到了了吧!」陸建國喝了一口熱水,徐徐的的說道。
林琳頓時停住,有點猶豫不定似在考慮什麼,忽然說:「老陸,你說阿謙回來會不會怪我們啊?這麼的長篇大忽悠他回來?」
實在是林琳去信的時候說自己想兒子想得厲害,經常頭疼,胸悶不舒服。
還有再一個就是林琳認識多年的陳玲她們家要變天了,家中的小女兒還不曉得怎麼安排,這才出此下策。
陸建國撇了撇嘴:「怕什麼,再說了他都多少年沒有回來了,你就說看到他回來,身體立馬就感覺好起來了唄。」
林琳想了想,笑了一下:「也是,阿謙都五六年沒回來了。再不回來,我都不想認這個兒子了,他直接跟部隊結婚算了。」
「這臭小子一出去都不著家,不著家就不著家吧,關鍵媳婦也不帶一個回來。」陸建國氣呼呼的說道。
他在陸謙這個年紀都當爸爸了。
說到媳婦這個,林琳就來勁了也跟著一起討伐陸謙的行徑,恨鐵不成鋼道:「就是,部隊沒合適的。也不知道來信提一下,我們也可以幫忙的啊,對不對?老陸,你說這次應該可以成吧,我看小曦也蠻好的。」
「他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我們費盡心思給他相看一媳婦,他還有理了。再說了好不容易等老程鬆口了,不然他都娶不到吶!」陸建國義正嚴辭地說道。
那程淵之前可是想留程曦晚幾年才能談婚論嫁的。
要不是現在局勢......
「說的也是,之前阿玲還說她們家小曦不著急嫁人呢?哎,要不是那個林家太過分了......」林琳說到這裡便說不下去了。
「政治上的這個東西難說啊,老程也是相當是把小曦託付與我們家了。」說到這個政治的事情確實很難,陸建國都不能保證自己一直順風順水的。
「所以到時候我彩禮準備厚一點吧,這樣的情況估摸著是不能辦酒宴請親朋好友了,說到這還委屈小曦呢!」林琳嘆氣的說道。
「行了,到時候阿謙回來,我跟老程說一下,安排他們倆見一下面。你也別織圍巾了,大晚上的,黑乎乎的也不怕眼睛瞎掉咯。睡覺,睡覺。」陸建國氣呼呼地說道。
一天天的就知道想兒子,枕邊人也不想想。老男人吃醋啦。
「哼,我願意。」不過林琳還是把毛線都收拾好等有時間再織。
這還沒到家的陸謙就已經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
........
另一邊某衚衕街巷的四合院內,房間氣氛有點緊張。
「小曦啊,你就聽爸爸這一次吧!」程淵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
他望著自己長得白白凈凈的,溫柔嫻靜的女兒。
「是啊,小曦啊。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總不能讓你跟著我們去那麼遠的地方吃苦吧!」陳玲也是好聲勸誡道。
「我又不是吃不了苦。」程曦嘟囔著說道。
「是,你是可以吃苦,可是爸爸媽媽不想你這樣。你知不知道我們這樣一去要多久啊?萬一是十年?二十年的?不是耽誤你了嗎?你難道要在那邊找一個對象?」程淵嘆氣說道。
「是啊,萬一你這那邊定了下來。我們又調回來的,這以後見一面多難啊。陸謙是你陸伯伯和林阿姨家的兒子,小時候你們都在一起玩過的呢?人為人正直也英俊帥氣,剛好我們倆家人也都認識,你這就算是嫁了過去也應該不會差的。」陳玲為了打消女兒的衝動,只得好好聲說道。
知根知底的,都是本地的。以後老了、退休了還可以串串門,多好啊。
程曦嘴角一撇,打著哈哈說道:「都多久以前見過的人了,誰知道現在是不是那長反了?」
萬一長歪了呢?還有啊,是人是鬼,結了婚以後才知道。
現在誰知道啊?知人知面不知心,畫皮畫心難畫骨。
這話聽得程淵眉頭一皺,大聲說道:「小曦,你叫說你你見不見?」
看老頭子發火了,程曦立馬就妥協:「見、見、見,總可以了吧。」
見一下面又少不了一塊肉。
其實也不是程淵非要女兒嫁給陸謙,實在沒辦法啊,再不快一點安排,那些個看他保持中立的,不站隊不順眼的人。
還不知道怎麼揉搓他們一家子呢。
......
不日夜晚,南方一路風塵僕僕地趕回來的陸謙,一回到家就知道掉入「敵方陷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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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初春的夜晚聲音格外突兀。
打擾了深夜交談的陸建國夫妻倆個,陸建國聽到門聲作響便說要出去開門。
「誰啊?大晚上的有事?」陸建國一邊說著一邊出來開門了,手裡提著油燈。
「是我。」門外男人低沉的說道。
大晚上的也沒個光亮的,其實也還有點嚇人。
大門一打打開,門裡門外的兩個男人四目相對。
「爸,我回來了。」男人低沉的嗓音說道。
陸建國屏住呼吸,不敢相信多年未見的兒子回來了,微顫的聲音說道:「回來了,回來了就好。趕緊進來,你母親都念叨你好好幾回了。」
「嗯。」陸謙應道抬腳進了院里連忙把門關上,大步流星的往屋內走去。
「阿琳,你看看誰回來了。」陸建國說道。
未見到人的林琳疑問道:「誰啊?」
當她一看到自己的兒子,激動了熱淚盈眶,連忙上前握住了陸謙的手說道:「阿謙啊,你這也太久沒回來了?」
「母親,我回來了。勞煩您挂念了,不過您不是說身體不舒服嗎?」陸謙一看到那心情激動的母親,覺得自己又進圈了。
林琳臉色一變一下子又恢復正常,淡定地說道:「呃,呃。看到你回來,我高興得什麼問題都沒有了。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
陸謙:「......」你要不要聽聽自己說的什麼話?
......
幽暗的黑夜,綠皮火車在軌道上慢慢前行,蒸汽嗚嗚嗚嗚嗚的,冒著濃煙,鳴笛透入心弦。
坐在火車上,久了整個人都混混沌沌的。
程曦看著車窗外漆黑一團的夜。
火車喤鐺、喤鐺、喤鐺發出的聲音,經過從山下,鳥兒啼叫聲零星地傳來,沒有月光的夜晚,這路上陰暗暗的。
已是二月初了,不是春節高峰期。臨時買票容易點,火車票剩的也多,買到了卧鋪。
不然坐上幾天幾夜的硬座,那酸爽,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滋味,別提有多難受了,可不能為了省這碎銀幾兩的糟那份罪。
可人吶,該花花該省省!省下這錢也富不了,也窮不了到揭不開鍋的地步。
好在這些都不是程曦該操心的,有現成紅色本本上合法的伴侶,也就是陸謙她的丈夫。
不出意外話,她只能有這一任丈夫了。
四處打量了這車廂內的卧鋪,上下兩層,高度也合適。很有懷舊、年代感。
所以這個小空間目前就只有程曦和陸謙,空間還是挺寬敞的。
陸謙去找火車上的乘務員拿發票去了,工作上部隊裡面有些該報銷的的票據,該有的是不能缺的,這是部隊章程。
也好,省得兩人面面相覷。天知道,她與他多少年沒見過了。雖然倆人,家裡小時候是住過一個大院的。
但是等到程曦十二歲后,隨著陸謙的的父親陸峰工作上升遷,陸謙的一大家子就搬離了大院,去了獨門獨院的小四合院。
老一輩的因工作上的交集還有往來,過年過節的上門拜訪交際一下。但程曦和陸謙這當小年輕呀,本來兩人就相差八歲了。
她二十歲,他二十八歲。罪過,他老牛吃嫩草。
三歲一代溝,快三個三歲,他們倆隔著一條大西洋,能不能跨越還未知,不行「划船」吧。
後來隨著陸謙去讀了軍區大學,后被派到了南邊的南邊的城市去工作歷練,幾年都不回來一次。
程曦在京市,讀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絲毫沒有被軍人家庭所熏陶出來的孩子一樣,讀有關軍事啥方面的大學。
嗯,所以他們是有點熟悉的陌生人。
陸謙拿著開好的發票,看到程曦獃獃的打量周圍的眼神,心中的不耐煩也放下幾分,倆人這婚結得確實匆忙了些。
倆人確實也僅限於以前的了解,人是會變的,女大十八變,男大七二變,對彼此的現在是一無所知的狀態,只是雙方父母各自美化后,增加濾鏡的誇讚。
陸謙悶聲說:「馬上也要熄燈了,早點睡覺吧。」
這陸謙一回來進入這車廂,程曦立馬覺得這空間,肉眼可見的光線都暗了,擁擠了。
陸謙是在部隊里歷練了這麼些年,早已體格強壯的,加上他本身個子也不矮的,一米六的程曦站在陸謙的身邊勉強到胸口上一點。纖細小小的一個,小鳥依人的很吶。
「好,我等一下就睡。」程曦微眯著眼,看著手腕上的表,自己那上海牌的表上的時針和分針指的時間才晚上八點五十分這樣。
這個上海牌的手錶是陸謙的父母送了結婚禮物,還有陸謙這些年的工資,還有陸家說給的彩禮錢,雖然不能辦酒了,但是該有的都盡量給。
林琳都把她存到一個存摺裡面,現在已經轉交給了程曦,還有一些糧票,布票那些的也一併給了。
時間這麼早,睡的著才怪。平時程曦都得快十一點多左右才睡的,在家自己看點奇談異事,美食風味的書。
現在的娛樂活動雖然沒什麼,但是也不妨礙她晚點睡呀!生前何必久睡,死後必會長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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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行。反正你有什麼不適應的,就及時跟我說,火車上的也不是很方便。」陸謙躺在了對面卧鋪懶洋洋地說道。
「好的,我知道了。」程曦表示自己知道了。
「嗯!不過我還是建議你,晚上能多睡會兒就多睡會兒。不然白天里,乘客上上下下的,人來人往會比較吵鬧。如果淺眠的人,想休息補覺的可能不是那麼順意。」陸謙真誠地勸程曦說道。
說完自己便合上雙眼,奔波了一天,也該是休息了。
「好吧!」程曦應道。看著對面那自己的配偶欄上面的丈夫。
陸謙面貌硬朗,男子氣概十足,寬肩窄腰,身材完美,且五官帥氣,稜角分明的臉龐如刀削般俊美,心想自己也不虧啊!
起碼不是歪瓜裂棗的,是根正苗紅的好青年,臉正,身材更正,這臉看著都愉悅,睡覺起來起碼身邊睡得不是醜男人,按他們倆人的基因,孩子也不是丑孩子。
程曦蓋好自己外套,還好現在已是二月初了,封閉式車廂里也沒有很冷,到南邊應該溫度更高些,這樣睡也能湊合著。
腦海裡面不停浮現著,展開著最近這半個月里發生的種種變故,這一樁樁事情,隨便拎出哪件都是人生大選擇題啊!
就這樣匆匆忙忙的決定了,一下子從少女直接晉陞為已婚少婦。
要不是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了生活的節奏,程曦和陸謙也許這輩子可能就是兩條平行線,大概率是不會相交的。
現在一下子結婚了,成為了人生伴侶了。可能一輩子就這樣了,現在的軍婚是不能隨便離婚的。
倆人倉促到由雙方父母牽頭引線見了個面,簡單交談說上幾句。簡單粗暴地含蓄了幾句,見兩孩子也不是很抗拒彼此。
而後雙方大家長快刀斬亂麻,一拍板就讓倆人去領了結婚證,說感情婚後再慢慢培養。
簡單又粗暴,因為程家政治方向情況特殊連酒席都沒有來得宴請。
一星期後的今天,新婚夫妻就收拾大包小包的一大堆。
他們能帶的都帶上了,說是那邊條件會艱苦點。交通也不方便,山區里出來一趟供銷社也不容易,也相對落後些。
盡量自己要用到必需品能帶的都帶上了,省得到那邊環境不熟悉的,沒個稱心的生活用品。
程曦就跟陸謙坐著火車南下去了,這不,晃晃蕩盪都在火車上待了兩天了。還沒到達目的地,這腰啊,已經睡散架了。
...........
六零年開始往後的十幾年,註定都不會很太平。過程中之曲折,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感受到。
後世人用文字記載的都不足以表達出其過程的心酸與悲痛。
因著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槍打出頭鳥的。程父程淵這個板板正正的就撞槍口上了,不愛搞小團體的。
結結結實實的撞上了,真的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誰能想那個林家趕上好靠山,得了勢,政策立馬來了個大變樣。
黨派上的劃分,出現嚴重的擴大化,程家不可避免的波及到了。之前還劃分左派右派,現在又是個搞拉幫結派的。
程父生怕變故打得自己個措手不及之外,還有就是關乎兩個兒女一輩子的大事情。
所以程父程淵這才提前安排女兒程曦與故友陸建國的兒子陸謙成婚。
陸建國陸家的家風,為人,他都是信的過的人家。
不然程父自己也不會那麼匆忙的把自己的女兒給嫁了,本來就是養的嬌滴滴的一朵,突然間要移到別人家的院子里生長,自己已是萬分無奈。
程父自己之前是想讓女兒在家多留幾年,遇到喜歡的再打算的。
現下是說什麼也不行了,不過女兒跟陸謙結婚,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婚後怎麼樣看小年輕他們自己磨合了。
本來以前陳玲跟陸母各懷第一胎的時候,還開玩笑道「若是一男一女要不要當親家?」
後來一胎都生的是男孩,陳玲二胎生了小嬌嬌。程淵又不捨得了,程淵不提。陸建國也不好硬提,雙方就都沒提了。
再後面陸家就搬離了大院,換到了一個更大的院子。
大兒子程辰還好也是跟著程父一樣去當了兵,讀了軍校。這畢業了,學校有分配歷練新兵的去處。
除了草原上環境艱苦些,條件困難些,物質匱乏些,但總歸性命是安全的。
都在西北的,說不定趕上了好時機還能碰上一面的。
安排好了家裡人的去處,果不其然不久后程父程淵的下調令就下來了。
其實就是降職發配邊疆。
被安排到了西北方向伊市,那個有無邊無際的曠野的草原,森林,或許遍地牛羊,遍地花草,或許也可能是荒涼的伊市下面草原的邊邊去了。
多一個靠譜的老朋友多一條路。
幸運的是就是那片管轄範圍是陸建國以前認識的同期同志管轄的地方,說那管轄的不是那些落井下石的人,那人為人正直、清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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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建國說已經幫程淵已經去信幫忙說過情況了,有熟人照應一點,日子也不至於太難捱。熬過了這艱難歲月,以後總有機會再調任回來的。
古人有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會再回來的,總會回來的,肯定會回來。
程父他堅信自己肯定能挺到那時候的。
而陳玲捨不得與丈夫分開,不忍人到中年了還兩地分居。就跟著申請下調,夫唱婦隨。
畢竟風風雨雨三十年都過來了,這點苦也不是不能吃的。
她就跟著程父一起去大西北草原,就當是從頭開始了。
等到了那邊大西北安頓下來后,慢慢熟悉環境,閑暇之餘對著程父發發牢騷。
程母不禁說道:「也不知道,小曦她們到南邊怎麼樣了?小曦和小陸不知道合不合的來?希望小陸能多多包容小曦,小曦她這孩子心性看著還沒長大呢!」
在自家父母眼中,多大年紀的孩子,始終覺得孩子還小,需要照顧的地方多著呢。
「船到橋頭自然直,到了那山,自然就知道那山的生活。我相信小陸會好好照顧好小曦的,其實這次何嘗不是對咱們女兒的一次蛻變呢?」程父漫不經心的說道。
自己與老伴現下也是安定下來了,老老實實的幹活種莊稼,養牛羊,那林營長雖不敢明著雪中送炭但也不落井下石,還暗裡多有照顧。
不過這個只能私下裡,給兩人安排住的地方是背靠森林的廢棄木屋,也是附近居民相鄰甚遠。
離當地群居住的地方走路要半小時以上,看似偏僻,實則是無人打擾。
除了用水也不是很方便,打水的小溪邊走路也是要二十分鐘,一切都在慢慢適應。
「可小曦和小陸都那麼多年沒見過了,而且一下子結了婚一起生活,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就會被放大,摩擦也多了去了。」程母陳玲擔心的說道。
「女孩子長大了終究是要嫁人的,早嫁人晚嫁人的都是嫁,何況嫁給陸家那小子,你有什麼好不放心的?那小子是能擔責任的人,不是個愣頭青的小子!」程淵一臉放心說道。
實則是人各一方的,只能往好的方向去想。
「再說了,當初住一個大院的時候,陸家那小子也是院里少有的穩重,做事都是思量再三的,你也不是沒見過的。這樣的青年給咱們做女婿,打著燈籠也都難找啊?」程淵倒是很滿意這門婚事的。
「話是這樣說,但是我就是忍不住擔憂,擔心女兒她應對不了這突然的變故,哎!」程母陳玲滿是擔憂的說道。
「放心好了,我的好老伴喲,女兒大了總歸是要經歷一些事情的,不放手讓她自己去面對,怎麼能變得更強大呢?是吧,放寬心,放寬心,有小陸在一旁照顧,沒事的。」程淵說道,努力安撫自己另一半的情緒,子女的路以後能靠自己了。
看著程淵極力的勸說,陳玲只能暫時把懸著心給放下來了。
.............